皇帝沉声道:“已经这样了,为防又生出事端,只能先瞒下来了。这各种香饵啊,本来就长得差不多,只要太医院不松口,料想贵妃也看不出来。”
这时进忠进来,跪下行了一礼,才不紧不慢道:“皇上,冷宫侍卫来报,乌拉那拉氏和珂里叶特氏,还有送饭的罪奴小乌拉那拉氏都中了毒。”
皇帝这下是真的惊着了。
朱砂案真正的幕后黑手已死,这次究竟是谁下的手?且自从北族暗桩被拔除,皇后也曾让内务府订下规矩严查夹带,到底是什么人能将毒物混进冷宫吃食?
而现在如此情势,是指向如懿在冷宫也受人谋害,难道,还真要把如懿从冷宫接出来?
如果不是怕头痛,他几乎要在心里暗骂这凶手,怎么下手不准点!
现在,他也只好道:“好歹是人命,先派太医去看看。”
他坐了一会儿,想来想去,还是去了趟冷宫。
江与彬和包太医已经给三人灌下浓盐水,让她们吐出毒物,又让她们服了甘草水解毒。
海兰率先醒来,不顾头晕目眩,急道:“姐姐没事吧。”
江与彬懒得理他。
这时皇帝进来,海兰从床上滑下来行礼后,便说自己先出去,挣扎着起身,想拉起小饿鬼。
小饿鬼还没醒来,海兰又身子虚弱,根本拉不动,包太医忍无可忍,让侍卫把海兰架了出去。
皇帝开口道:“庶人……”
刚说出两个字,头疼再次袭来。
皇帝立刻改口:“朕是说,娴贵人……”
头疼未减。
皇帝只得认命道:“娴妃身子如何?”
心下暗想难道是要接出冷宫复为妃位?
江与彬听到这称呼,愣了愣,才道:“是有人将蟾蜍的毒汁混入饭菜之中,微臣已经祛除大半毒素,只是乌拉那拉氏尚在昏迷,还需调养。”
皇帝一听,仿佛见到了曙光,立刻激动道:“要调养多久?无论多久,你都要尽心竭力!”
江与彬听这话有些怪异,又见皇帝前后神色变化,犹豫道:“这……一两个月总是……”
皇帝道:“真的一两个月就行?会不会调养得不够啊?”
江与彬这时已经醒过味来,当即道:“娴妃在冷宫多年,身子虚弱,调养个大半年总是要的。”
皇帝大手一挥:“好!娴妃如今中毒,不宜挪动,等调养到冬日,她能走动了,朕会接她出冷宫。”
江与彬一听如懿还要出冷宫,顿觉五雷轰顶,但又觉得皇帝的表现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
皇帝忍着恶心出了冷宫,觉得自己很需要嬿婉温柔小意的抚慰,于是对进忠道:“摆驾永寿宫。”
魏嬿婉走出长春宫时,有些闷闷的。
澜翠知道她心情不好,问她要不要去御池边转转,看看五月风荷。
到了御池边的亭子里,澜翠颇有些替嬿婉不平,嬿婉却道:“也是我自己没见识,好在皇后娘娘从中转圜,只说我年纪还小才不认得,给我留了脸面。”
澜翠问道:“主儿,那下面有什么打算吗?”
嬿婉道:“趁我还年轻,别人懂的,我就慢慢学着,终有一日,我一定会懂。”
澜翠见她并不气馁,这才略放了心。
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穿着玄色衣裙的小宫女蹲在亭子边树下里挖了什么,一边频频往四周看着,接着捧着什么就要走。
澜翠立刻喝道:“你是哪儿伺候的?怎么见了魏贵人不行礼反而转身就要走?”
那小宫女唬了一跳,回过身来叩头不止,慌张道:“魏贵人恕罪,魏贵人恕罪!”手上的东西早脱了手,在一旁跳出一个弧度,隐没在黑暗中。
嬿婉隐约看见,那似乎是一只癞蛤蟆。
她不知这小宫女为何要挖癞蛤蟆,但见这宫女穿着一身玄色衣裙,是宫中最末等的奴婢装束,又见她战战兢兢,倒是触及曾经为奴为婢,受尽欺凌的往事,心早就软了,开口让她起来。
那小宫女站起来,嬿婉看她不过十二三岁年纪,生得瘦小,不大的衣裳在她身上也显得松松垮垮,腰上别着一个布袋,更显不伦不类;手脚细得芦柴棒一般,脸也干瘦,颧骨突出,眼窝深陷,一双不大的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像只野外落单,就要饿死的野兽。额上早沾了泥,双手包着纱布,纱布也早被泥水染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嬿婉呀了一声,道:“手上有伤,怎么还碰泥水,这可更难好了。”一面对澜翠道:“带她去御药局,找人给她重新包扎一下。”
那小宫女却慌道:“奴婢多谢魏贵人,奴婢自己回去换了纱布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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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魏嬿婉忽而听到另一个怯怯的声音:“臣妾给魏贵人请安。”
她一回头,只见鄂玉芥与大妞、二妞来了,正扬起一块帕子向她行礼。
魏嬿婉忙道:“免礼。”
鄂玉芥这才起身,看清那小宫女,也是愣了一愣。
那小宫女见着鄂常在,似乎更加恐惧,转身就走。澜翠在后面一叠声叫她,她头也不回,匆匆而去,片刻后就不见了。
澜翠愤愤道:“主儿好心要带她去御药局,她倒跟个避猫鼠似的,真是个不识好歹的丫头!”
鄂玉芥纠结了一下,想想魏贵人主仆在外头也没带什么,应当是没有被盗窃之虞,还是保持沉默。
嬿婉道:“算了算了,许是她顽皮溜出来,怕被管事发现,不是什么大事。”又招呼鄂玉芥道:“鄂常在是来赏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