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百年前,天道宗。
深夜,更深露重,寂静一片。明微峰离群索居,更只剩下一片清冷肃杀的孤寂。
陆朝颜被一声轻微的声响吵醒,再去寻人时已是走到了灼耀泉。
对面。
谢寒舟背对着她弯了身子半跪在地上指尖苍白的摸索,没有发现她的到来。
她没有在意,只以为谢寒舟还因为禁忌之地的事情置气——
在林伶献祭禁忌之地后的某一日,谢寒舟突然离开了天道宗,杳无音信。师父将她留在宗门,带了亲信弟子去寻。
没想到,竟是偷去了禁忌之地,想要抢出林伶的尸身!
面对宗门质问和阻拦,他拒不悔改,不愿离开,反抗时还打伤了无数弟子。
他们的师父,天道宗的掌门人——玄诚子,从来都是对谢寒舟爱重有加,那一次也是怒不可遏的使了强制手段,才将谢寒舟带回。
师徒密谈一番,出来后,谢寒舟就已经被玄诚子降了宗门大刑,同时定下无事不得下山的强制规定。
处罚不可谓不严厉。
脊背皮开肉绽,伤势严重,又不得使用灵气疗伤,硬是躺床静养了半月有余。
......
陆朝颜将繁杂思绪清开,看了一眼铺满了黑晶石板的地面,蹙眉问:
“寒舟,这大半夜怎地来了灼耀泉,这里不是筑基弟子沐浴的地方吗?你的伤口可好些了?还痛不痛?”
谢寒舟还是没有理会,他显然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
重要到……尽管那洁白如雪的素袍就这般被轻易搁到湿漉的地上,染上了一大片的污渍,不像是天道宗新秀第一人的体面,从来爱洁的谢寒舟却已是不在乎了。
陆朝颜几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摸索,执意想要对方的回应。
谢寒舟动作停在那里。
袖中的手握成拳头,捏的死紧,手心里钝钝的疼进心口,仿佛如此才能压住心口发冷的血洞。
“离开这里。”
“什么?”
陆朝颜来不及惊诧,动作间,脚下一膈,有一个硬物被她踩在了脚下。她奇怪抬脚,就要去看。
可谁料。
对面几步开外的谢寒舟看见了她脚下的东西,站起身子,挥开她,她的身子猛地一斜,险些摔进了温泉里。
她急忙调转身形,站稳身体,对面谢寒舟已是将那东西捡起,小心擦拭干净,放进了储物袋里。
清晰的视线里,看见谢寒舟从来都是冰寒无波的眼眸里,哀戚又死寂。
可唇角。
唇角却微微翘起一点,他是在欢喜,一种失而复得的欢喜。
陆朝颜陡然一惊,瞬间惊出一身的冷汗。
“那是林伶的东西?谢寒舟,你回答我!”
心里酸涩一片,又有几分委屈。
自从林伶做了禁忌之地的人柱后,回到宗门后的谢寒舟就好似变了一个人。
不说整日里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许任何人进入。
她好劝一番,得以进入,却在一言不合后,谢寒舟直接推开了她,离开了宗门。
再回来时。
就已是从禁忌之地被师父抓回来的时候,排斥着所有人的接近,包括她......
面前谢寒舟冰冷看她,唇角原本的那点弧度早就被拉直,像是刀锋般要立即插入她的心脏。
“若不是你陆朝颜,若不是天道宗的逼迫,她根本不会死……不会尸骨无存……无法收尸。”
最后几个字,似乎是用光了谢寒舟毕生所有的力气。
唇角一道血迹流下,谢寒舟抬手擦去,身形苍白欲坠。
背后的伤势受到牵引,撕开了血肉。湿漉漉的血从白袍下化开,透出层层绑缚的绷带,洇湿一大片,触目惊心。
一股子腥气飘出,伤势扩大。
可那脊背却再无弯过,除了刚刚四顾摸寻、满眼惶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