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显然不知,他已凭一己之力重造空桑山,名震五界。
归去正位的舍竹帝君将他召来,要亲手赠他赏赐。
却为时令盛开、从巫山峭壁精挑细选摘来的忍冬花。
倦空君小心收入衣襟,昂首却拒人千里,满目寒凉。
“舍竹帝君,望枯如今能醒两个时辰了。我知你本心不坏,可若是下回还要再害她,我定会对你大打出手。”
舍竹:“……”
得,好心又被当驴肝肺。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苍寸与路清绝二人,不愿白白浪费这求仙问道的两百多年,张罗几个上劫峰的弟兄,携手自立仙门。偏生还于空桑山脚驻扎阵地,建起阁楼,取宗门之名为“青君宗”。意味就一句——“请君入瓮”。
谁曾想,还真招揽了些许家里有些底子的小仙童、小妖兽,倦空君的“漠然”帮了大忙。
眼见这“青君宗”的楼台越起越高,破锣也俨然不管用了。苍寸与万来两个大嗓门,便担起,呼喊弟子们早训的职责。可久而久之,却从中规中矩的知会,变为另一句稀奇古怪的“对骂”。
“好你个倦空君!我人是笨了些!但眼神好得很!我们都看到了!你今日大清早起来!忙乎上下!分明就是在手搓姑娘的衣裳!还有好些是青色的!莫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把我们听话乖巧的小师妹藏起来了!”
万来却小声制止:“……望枯不算听话乖巧啊?”
苍寸大手一挥:“管他呢!反正望枯定在他的手中无疑!倦空君——你给我听好!待我与清绝飞升了!就是你将望枯还来的时候!”
说是对骂,苍寸在这里出了十成的力。
只有一回,飞来一只信鸟,且是三足金乌。
便笺为枯黄一叶,字迹隽秀。
——她从来就不是你们的。
苍寸暴跳如雷,七窍生烟,一连三日只能吃下两顿饭,与这一旬不见两回的“松山闲人”结了梁子,不打胜仗不罢休。
……
两年半前,倦空君成神。月下暮夜前,霞光布满万里长空,宛若游龙。磐州、祉州就地祈福者不计其数。
同年,舍竹帝君传出五界第一魔头休忘尘的讣告,缘由无他——天下第一剑,蔓发剑不攻自破。
后来,五界都知晓,前些年的纷乱都是休忘尘一手造就的。还听闻,早在四年前他就死于一人剑下了,只是引来旁人的阳寿和法力续命,又用槐飏骨余力篡改旁人记忆。
他于世人现身的模样,始终只是镜花水月的倒影,不堪一击。
做的了偷梁换柱之事,却没有毁坏旁人性命的本领了。因此,他死后,四散到不同年份、不同地域的人们,也就此回来了——又或许,另有原因。
若非风浮濯这两年修为大涨,也从制衡之说里,摸出了“回溯往昔”的眉目,动身探究多年前,此事的始末。
原是,他那时来此停仙寺,被一道成神的昼光所惩治,不泯夙愿。
好一个孽力回馈、大快人心的死因。
奈何,神女大人也是被迫为他引渡多年法力的冤枉人,与他大战多少回合,不得已为此战殉身,可怜至极。
倦空君却另有说辞,只托话给停仙寺那结了佛缘的小和尚。他名为子禅,腹有诗书气自华,又如朗朗青天,顶天立地,莫说香客芳心暗许,老者也不由信服。
“神女大人救世有功,却被世人忘却,日后,每年七月半,都为其大办生辰寿宴罢,停仙寺会设流水素席,不以鬼节为先。”
“好!”
可事实上,这一句,是子禅杜撰的。
倦空君声势浩大降临停仙寺的那一回,完完全全不是为此事而来的。
“望枯说,她的厢房前,曾栽有一棵杨梅树。现下时令到了,便想托我问问你与这树,可否赠她一个尝尝鲜?”
子禅:“……自是可以。”
……
子禅慷慨,用一旧衣兜着,约莫给了十二个熟烂的成色。
数字也是图了六六大顺的好彩头。
风浮濯捎带回去时,放缓了步子,有意城东绕了西边原路,见识了栗子树、香樟树,和摇曳墙头的凤凰木。
——望枯尚在午休。
哪怕他归心似箭,也自知不可打搅她。
再至庭院中,一个竹藤摇椅横在葡萄藤下,平躺上方的姑娘身着藕色对襟,一顺小麻花绕过侧耳来到另一边,长发用一捆柳条虚虚缠上,袖口下的手腕,用一圈紫藤妆点。歪着头、闭紧眼,几点出逃的光斑轻抚她的睫羽,手中的书几近落地。
人比草木柔,静如画中仙。
风浮濯想也不想,接过皱皱巴巴的话本,再连同望枯一并搬起整个摇椅,要放去更荫处。
望枯悠悠转醒,话里埋怨:“银柳,入夏了,不必担忧我会着凉的。”
“我知晓。”风浮濯照做不误,“日头出来了,里头更阴凉。”
“我不想睡了。”望枯悒悒不乐,两手搭去风浮濯肩颈,“银柳,我还是走不稳路,只有手臂灵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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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浮濯顺势搂紧她腰身,轻拍背脊:“嗯,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