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恐怕北境军已经陷入恶战。
帘子被人拨开一条缝隙,疾风骤雪逮着机会就往帐子里钻,莫庭晟呼吸了一口这骤降的冷空气,抬眼朝来人看去。
程铮弯着腰进来,随意掸了掸身上的飘雪,抱怨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厉害的白毛风,大帅,你说咱这到底算是倒霉还是走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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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翁失马,”莫庭晟不甚在意地答了一句,反问道:“怎么样?”
程铮收起漫不经心:“清点过了,如果不开战,剩余的粮草勉强还够支撑十日。”
十日......
莫庭晟的手指不自觉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他往金陵递第一封折子至今已经一个多月了,若是顺利,粮草辎重应当这几日就会到了。
但其实莫庭晟心中还是发虚的。
他拟第一封折子的时候战事还未起,按照朝中那些老家伙谨小慎微的行事,恐怕太子要说服他们还得花些时间,除此之外,他还得找到愿意领兵运送的人......
两相一耽搁,还真不知道能不能在他们弹尽粮绝之前赶到。
程铮见他沉默不语,知道他在忧心之后的事,到嘴边的话便咽了咽,躬身准备告退。
“怎么话没说完就要走?”莫庭晟叫住他。
程铮扯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笑:“哪有什么话......”他的否认终于淹没在莫庭晟那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目光里,叹了口气,道:“粮草还能撑几天,但这白毛风来得又急又凶,咱们备的炭火已经不够用了,其他弟兄们都还好,就是伤兵营的......实在有点难熬。”
莫庭晟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连这所谓的“白毛风”都是新学的词,忽然说到这问题,着实是犯了难,想了想问道:“周围没有可用的木材吗?”
程铮摇了摇头,道:“边上大多都是草场,很少有林子。”
“林子......”莫庭晟想起来:“当时那个聚集马群的草坡下不就有一片林子?”
程铮回忆了一下,却还是愁眉不展:“是有......但是这鬼天气,人一走出去就很难分清楚方向,要找到地方有些困难。”
莫庭晟沉吟片刻,笑道:“人分不清楚,但是马可以。”
程铮见他起身披上了裘衣,忙拦在他面前:“大帅,我派人去就成了。”
莫庭晟看着他:“那匹头马如今能让别人近身了?”
程铮展开的两臂往下落了落,挫败道:“不能......”随即又立刻振作起来:“或者咱们可以把绳子绑在马身上,让它自己去!”
莫庭晟哭笑不得:“你还真当它是个人了吗?”他压下程铮抬起的手臂,道:“放心吧,我只是去探路,你去安排人备几根长点的绳索,到时候系在我身上,我要是找不到地方,也能顺着绳子回来,若是我找到了地方,就把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树上,你们就可以顺着绳子找到地方了。”
见程铮还苦着脸想说什么,莫庭晟脸一沉:“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是吗?”
程铮知道这是眼下唯一可行的办法,虽然大帅的命比他们这些人都矜贵,但若是再不找到地方补充柴火,大家都得冻死......
他思来想去也想不出更可行的办法,一咬牙,只好从命安排去了。
现在他能做的,就是确保找到足够强韧绳索,用以维系大帅的安危,以及全营将士的希望。
风雪咆哮犹如恶兽。
程铮绑好绳结,把另一头交到莫庭晟手里:“大帅,这天灾百年难遇,本非人力所能抗衡,大帅此去若成,便是天佑我北境众将士,若是不成,末将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大帅切不可不顾自身安危......”
“话都被你说完了,”莫庭晟护好口鼻,把自己裹得只剩下一双眼睛,笑道:“废话少说,两个时辰,我若是还没回来,你们就收绳子。”
他的语气一如往常,自如中带着让人不由便要多信服几分的笃定,程铮听着,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莫庭晟没有半点犹豫便利落地翻身上马,冲着身后众人摆了摆手,一夹马肚,一人一马很快消失在肆虐的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