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妙法选官

“谢阿伯给我挑了一个俊俏丈夫。”

“嘿嘿,你的丈夫可不仅是俊俏,他还有着高贵的身世。”安禄山骨子里还是自卑的,十分艳羡杨齐宣三王两恪家族的出身。

“阿伯昨日没来参加我的婚礼,礼物也没带。”

“我太胖了,走不动。”安禄山道:“你想要什么礼物?”

“金子。”安氏道:“我要给他镶几颗金牙,再戴一个金链子……”

她并没有问过杨齐宣的想法,只把杨齐宣当作一个可以由她心意装扮的物件,好比她的马驹。

粟特人的妻子地位很高,允许妻休夫,拥有再嫁的权利。再加上安守忠的地位远比杨齐宣高,安氏在这段联姻当中自然是更加强势。

杨齐宣并不想在嘴里镶几个金牙,却只能抿嘴苦笑。

他目光落处,只见桌案上摆着几张舆图,因为今日来的都是范阳势力中的核心人物,他们并没有把舆图收起来。严庄与高尚正在舆图上写写画画,自顾自地讨论着什么。

杨齐宣眯了眯眼,留意到图上的路线有两条。除了一条正常去往长安的路线之外,还有一条往太原的路线。

而严庄、高尚正是围绕着太原在做讨论。

是日,离开了安禄山宅,杨齐宣找了个借口,独自走在范阳城中。

这些日子,他把大街小巷都走过一遍了,并没有找到丰汇行。偏偏薛白与他说过的传递消息的办法就是以兑钱的方式把情报送到丰汇行。

大概是势力范围还到不了范阳吧。杨齐宣甚是失望,准备如往常一般回家去。

但想到了在宅中作威作福的安氏,他犹豫片刻,四下一看,选了一间茶楼进去坐下,点了壶最贵的茶水。

这还是他到了范阳以后第一次在市井间花钱,从袖子里摸出一串铜钱哗啦啦地一丢。

“客官稍等。”

那小厮把钱收进荷包,准备去端茶,他转身的瞬间,杨齐宣却是忽然喊道:“慢着。”

“客官有何吩咐?”

“你那是……飞钱?”杨齐宣指了指那荷包里的几张票据,目露惊讶。

“是。”

“何处兑的?城中就没有飞钱铺子啊。”

“节度府禁用飞钱哩,可范阳城里有多少商贾,哪能禁得住哩?要兑钱,只要往南市,随意找个粟特商人就能兑。”

杨齐宣道:“安府君不管吗?”

“做这些生意的可都是安府君的亲戚,哪能管得住哩……”

杨齐宣顾不得喝茶,忙不迭便往南市而去。

到了地方,他找了一家可以兑钱的商户,拿出一颗金子假意要换成飞钱,不停地打探他们的飞钱哪里来的。

“客官就放心吧,我的飞钱都是安家商队作保,绝对都是丰汇行出的真钱。”

“哪个安家商队?”

“看,那位就是安家商队的管事。”

杨齐宣转头看去,诧异地发现那正是他丈人安守忠的一个随身奴仆,彼此则在婚礼上见过,那是一个粟特人,一口的黑牙,满身的酒气。

这显然不可能是丰汇行的眼线,杨齐宣遂上前打了招呼,称要兑钱,对方当即便带他往铺面而去。

进门,直接穿到后院,便听得后堂上传来了一片“噼里啪啦”的声响,却是许多帐房先生正坐在那会帐,每个人都是一样的素衣,几乎相同的动作,让人根本认不清谁是谁。

可杨齐宣已经能够感觉到有一双审视的眼睛在盯着他……

~~

时间很快便到了腊月。

严冬时节,农事空闲,家国无事,只有一些执着功名之人终日还在琢磨着各种权力斗争。

薛白这日收到了一封来自陇右的信,乃是哥舒翰递来的,说了李光弼在朔方称病辞官一事,问薛白能否设法把李光弼从朔方调回长安。

如此,举荐李光弼为河东节度副使一事便有了转机。

但另一方面,时机已不对了。杨国忠除掉了两个政敌之后,与薛白的利益分歧渐大,薛白已很难再借他的手来下棋了,比如,杨光翙就对河东节度副使这个阙势在必得,为的不是有所作为,而是太原尹的品阶。

之后,王难得、李晟准备上任云中,薛白置酒为他们送行,谈及了此事。

“与这些虫蠹为谋,岂能治得好社稷?!”

李晟极是愤慨地骂了一句,又道:“安禄山之所以害王节帅,便是谋河东之心不死,杨国忠竟还想放一个废物过去。”

王难得在长安这些时日,眼看着杨国忠选官一事闹得乌烟瘴气,亦是心中不快,道:“圣人竟也就任这些虫蠹祸害。”

“慢慢来吧。”薛白道,“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王将军你到云中,鲜于仲通往范阳,已经是对安禄山不少的钳制。操之过急,反而容易把他逼反了。”

“不错。”王难得沉吟道:“我若是安禄山,受召进京。若还未动身,先听闻鲜于仲通来留守,又听闻李将军到河东,心中难免要警惕。”

这样内忧外患的局势,三人都感到十分艰难。末了,薛白端起酒杯敬了他们一杯,道:“两位将军先往河东,待安禄山动身离开范阳了,我再做安排。”

“好。”

王难得、李晟都很干脆,端起酒一饮而尽,竟是连年节也不过,等到了朝廷的文书办妥,在严冬腊月里便往河东。

薛白送了他们,回到家中,却见杜妗来了,正捧着个火炉在与颜嫣聊天。

“我有些事与薛白说,三娘回避片刻可好?”见薛白回来,杜妗当即笑道。

“好啊。”颜嫣也不恼,走到门边,冲薛白挥了挥拳。心想,早晚有一日,要让他什么事都与自己商议才好。

屋中只剩两人,杜妗却难得没有与他调笑,脸色凝重了些。

“怎么?”

“我没想到,还真有消息从范阳回来了。”

薛白道:“这是好事,可见我们安插的眼线能用了。”

“但消息很不好。”杜妗道,“安禄山要去太原,你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薛白听了,神情一滞,脸色也严肃起来。

他当然知道那意味着什么,他这阵子做了太多了,一个不好,是真有可能把安禄山逼反了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