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前方一座三层楼的房顶,舒婵一眼盯中屋脊上那位黑斗篷的人,诺大的月亮在他后方天际,逆光,显得他的正面一团黑。
舒婵先后左右侧目,在房顶的左右屋角分别站了一个人,其中一个是慕容荣,这并不奇怪。
另一位竟是陈芸黄!
她居然不是凡品,看来鄢蛰和李夕桢的消息疏忽得可不是一点两点啊!
倘若十人都齐,舒婵肯定会跟着沉浸在这“万万想不到”里,跟孙泥克一起分析那封信或许陈芸黄早就放在身上,只等着时间到了,给她。信肯定是慕容荣写的,不假。但那天早上慕容荣肯定没有去宾馆送过信。这么说来这是个圈套,为的就是助他们顺利地进入到这里。
目的是什么呢?
孙泥克不在,刘矣辛不在,鄢蛰不在,甚至王柏塬不在……没有人可以指望。
舒婵天生越是紧要关头越是冷静的性格被激发,她迅速捡重点略作思考。
“你是什么人?”她朗声问道。
“旧人。”那人声音沉稳,却是个女声。
“你是……”舒婵略作迟疑,不敢肯定,觉得这万万不可能。
“怎么?”
“不怎么”,想到孙泥克他们还在湖底不知死活,舒婵决心不把话提扯远,“开门见山,怎样才肯救他们?”
“救他们?”那人嗤嗤一笑,舒婵更加肯定这不是她以为的那人,那人端庄淑雅,气质雍容,绝迹不会有这样孟浪的笑声。这笑声完全是属于另一个人的。
“那不是你的事吗?”那人一甩斗篷的边缘,在月光映衬下,整个人犹如被一层冰霜包裹。
舒婵暗叹一口气,说着就开始卷袖子,准备扎向湖中。
“你准备一个个下去把他们捞上来?”见自己一句话竟激起舒婵没大用处的骨气,那人忙说道。
但舒婵似乎没听到一般,两只袖子一撸,一猛子就投向湖中。
“还是那个倔脾气!”屋顶上的人似乎早有预料,咬牙切齿地抛出一句话,双脚一提,人影忽地就闪到湖面上空,一脚朝着投湖途中的舒婵肩上踹去。
舒婵早有预料,既然是圈套,岂肯临了却不谈条件,任她去死,只是没想到这人动作如此迅猛。
这让舒婵刹那间想起鄢蛰说过一千年前,集支系中有一人的本领就是闪现闪出。
是这样的吗?
舒婵胳膊一支,用胳膊肘对上她鞋底,借力回到湖岸上的第一时间,目中精光皆集中到她身上。
如果真是闪现闪出,现成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刘矣兰,可她的双腿……做不到。
可是刘矣辛曾经也说过,一千年前为了针对集夺曩拓,集支系每个成员会的,雅也有相应的人会。
“几个意思?”舒婵目光凛然,朝那人说道。
“你造的景,当真一点不记得?”那人疑惑地斜眼看着舒婵,见她并不理会这句话中包含的内容,又继续说道:“既然是造景,可就不能按日常方法来打捞呀!”
什么造景?她前面的疯言疯语,舒婵这一两年来听得太多了,不想理会,可是她的后半部分话说得还是有理的,便问道:“那你到底是要不要插手?”
这不愿意兜圈子的毛病!那人像是暗自笑了起来。
“看你后面”,她说道。
舒婵一回头,身后多了一栋楼,和眼前这栋一模一样,且不是镜面的。
她再次转回来时,那人站的屋顶上,后排左右房檐上又多了两个身披黑袍的人。
看来是要打架!
果然那人说道:“打一架吧!”
“一哄而上?”
“口气倒不小”,舒婵的话似乎让那人有几分自得,所以接下来的话也不像嘲讽:“如此狂妄,你耐打吗?”
舒婵环顾自己左右,空空如也,再看对面楼,五人。然后舒婵看回那个人。
她呵地巧笑一声,懂了舒婵的意思。
“当然不会以多欺少!”她的话尾音拖得有些长有些重,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地头往对面一仰。
舒婵往后方望去,只见后面的房顶上已站了孙泥克、尤洋洋、杨亦晨三人。
三人略微趔趄,站稳后都惊喜地叫了一声舒婵。
“鄢蛰不是集的人,你看,现在连你也才三人”,那人语气颇为悠闲,语义却是真诚的遗憾。
“或许可以先打上一打!”,舒婵说道。
“不行,既然要论输赢,就得起码公平,你可以从雅的人中挑一个。”
舒婵本想就凭这四人跟她先斗上一斗,但听她说可以选一个人,心里就想能多见着一个人是平安的也好。
选谁呢?
她回头望向孙泥克。
“丁蚁”,孙泥克朝她说道。
尤洋洋和杨亦晨却说刘矣辛。舒婵懂孙泥克的意思,在现有的四人中,不管群殴还是一个个来,自己肯定得跟那人对峙。可是其余三人中,按照他们各人能力恢复的配备,此时她最缺的是程度,其次是李夕桢。
那么在雅中,最适合代替程度的是丁蚁,这是一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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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水下的情况舒婵不清楚,孙泥克清楚,集的人全部上来了,大家才刚得知鄢蛰其实是集雅亨之外的背景,如果刘矣辛再上来,水下的几人势必失去主心骨,他们反而无法一心一意对付对面屋顶上这一波人。
舒婵会意,说道:“丁蚁”,说完之后立即转身瞧向那屋顶,她想看看丁蚁会怎样突然出现。
屋顶上孙泥克等三人都正在拧身上水淋淋的湿衣服,他们倒显得不太关心这个问题。丁蚁还未出现,舒婵心下纳闷,撑住眼皮减少眼睛眨动的频率,却忽听得背后一阵哗啦啦的水声,舒婵惊得猝然回头,但见丁蚁正从水中冒出,向岸上游来。
想来是水中那一大堆泥土被泡发,此刻稍微平静的水又变得更加浑浊起来。
“别想,也别琢磨”,对面的黑袍人一直在暗自观察舒婵,现在见舒婵一额头疑惑,开口对她说道:“水下没人看着他们”。
听到这里,舒婵不由得看了一眼刚刚爬上岸的丁蚁,丁蚁朝她点了一下头。
“这湖是你的造景,能困住的只有集以外的人。而集之外的除非你有那个欲念。”
“我有那个欲念?”且不管她是不是胡说八道,既然我的欲念就可以决定他们能不能上来,那她怎么那么大胆就可以直接告诉我?舒婵暗自思忖,一百个不相信,但觉着此举简单,不妨试上一试。
“别浪费精力了!”那黑袍人一副洞穿舒婵心思的表情全在她说话的语气里了,“你那屋角也只站得下五个人,名额已满,你当初造景的心思全在这里了。”
“是吗?”舒婵眼角一眯,心想姑且承了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那真是难为你把我研究得这么透彻了!”
黑袍人并未作声,只从鼻子里嗤出一声笑。
舒婵仍在心里抓住这点滴做判断,越发觉得她不应该会是自己以为的那个人,声音像而已,她的年龄恐怕也会比那人要年轻十岁左右。
“婵婵”,这时候慕容荣却开口了,“你只要召出玉骨泥金扇就可以。”
玉骨泥金扇?
说到这里,舒婵不由得望向湖面那一片已经泡成浆糊的纸,片片都是玉骨泥金扇,还召得起来么?
舒婵无奈地叹了口气,却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鬼鬼祟祟的,不由得小心翼翼将目光从肩头往后侧去。
玉骨泥金扇?
只见那扇子在她背后微张微合,既想出来又不敢挪动位置,竟大有心虚的憨态。
舒婵悄然回头又猛地将目光盯在玉骨泥金扇上,那扇子忽地定住,停了片刻,便以不易察觉的幅度,一点一点往里收。
第一次在三角亭外十里与慕容荣对峙,只觉这扇子精美特别、古典神秘。一两个小时前,为了救孙泥克他们,她不知怎的,又召唤出它,那时,满心希望自己能做到点什么,只觉得这玩意儿顺手。
它掉进水里后,只觉得惋惜。
现在它悄没声地跟在身后,舒婵感性的一面被催发,从前她画画的时候没少奇思妙想,现在脑子自觉给这扇子冠上灵气,想来它怕是没完成任务,所以不敢出来。
舒婵仔细看了一眼这扇子的扇面,不知道什么材料,可以肯定一定不是纸,所以它明明冲在所有扇子的前头,却没被水毁掉。
“玉骨泥金扇!”
舒婵轻轻唤了一声,她只是想多了解一点这把邪性又神奇的扇子,不想这玩意儿却立刻得令,扇子“噗”地张开,冲天飙出,在舒婵肩头忽然转向,舒婵下意识地一偏头,它已经翻到前面来。
舒婵伸手欲接,它却在她手上方停住了,舒婵强行一把将它捉住,在胸前扇了两下,心头顿时觉得这东西估计夏天挺好用的。
“果然是你!”
对面许久不开口的黑袍人突然说到,舒婵闻声仰头望去,却发现目标竟在视线下方,她这时才发觉自己已经上了屋顶,站的位置,恰好是黑袍人对立面的屋脊正中。
这一发现,动静可不小,她一时不习惯,晃了几晃才才重新找回平衡和重心。
“我怎么在这里?”舒婵问道。
“你跟着扇子翻上来的,丁蚁和我们一样爬楼梯上来的,回去得好好研究一下你的前世今生!”孙泥克像是开着玩笑跟她说一件正经事。
“我们的阵容有些弱呀!”这时候站在前面的杨亦晨说道。
舒婵仔细一瞧,自己站在屋脊正中,与对面的黑袍人对应,左前是丁蚁,右前杨亦晨,左后孙泥克,右后尤洋洋。
“其实还行!”孙泥克安慰道。
“洋洋代替老李的位置,恐怕对于你来说辅助得小些。”杨亦晨说道。
“他想怎么打?”大家都好奇地问道。
能被对方盯上,又能把玉骨泥金扇使得像演科幻剧,大家都觉得舒婵大概知道点什么。
其实舒婵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把目光投向了对面。
平视!
有时候,“位置”这个东西很奇特。“位置”外,自己就是世界那么多人里的某一人;“位置”上,自己都觉得自己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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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事,福祸难料,其实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但站在这里与黑袍人对视,舒婵却有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无所畏惧!
“看到这楼上的灯了么?”黑袍人给了舒婵他们足够的时间好奇所有的一切,耐心等待他们主动开始。
说到灯,舒婵他们这才看到对面的三层楼,每一层的左右两边檐角都挂了一盏红灯笼,共六盏。
这六展灯,不是电灯,里面烧的不知是哪种燃料,透过红色灯罩,发出红色喜庆的光亮,盖过月光的白,仿佛半边天都被映红了。
而黑袍人所指的却是每层楼中间的那盏,共三占,没一盏是亮的。
舒婵目光回到黑袍人处,表示她看到了。
“你那边的楼也有一模一样的灯,灯要亮,很简单,打开灯罩就会自燃。所以我们比谁先把对方楼上的灯全部点亮。”
“幼稚”,杨亦晨说道,“这个年头都玩剧本杀、密室逃脱了,这里倒好,故弄玄虚半天,却是这么原始的游戏,一千年前的吧!”
对面笑而不答,然后说道,“我脚下和你脚下都有一盏灯,点燃这盏才算终极赢家,你若赢了,你捞你的人,这世上再无慕容荣再无陈芸黄,我们消失。我若赢了,你们就都别出去了。反正除了她……”
黑袍人一指陈芸黄,“知道你们来了这里,退一步说,即便你们还告知其他人你们的行踪,老陈家村的那片森林本就是附近的人都忌讳去的地方,失踪十来个人,就当为这里的神秘营造点气氛了。”
“可以问一个问题吗?”黑袍人声音刚落,舒婵这边就有人问道,这声音熟悉但不在五人行列,大家都回头望去。
只见一人身姿挺拔,微风拂着额前碎发,从楼的后檐正徐步走上来,画面太美,有些梦幻。
老李——
孙泥克脱口喊出。
“问吧!”对面的人对对方突然多了一个人似乎也不介怀也不讶异。
“三角亭里的折子戏”,李夕桢顿了一下,“真实吗?”
“当然”,对方答道,“目的就是帮你们达到目的,好让你们安心地投入这一次。”
“你的目的是什么?”既然话题打开了,孙泥克干脆继续问道。
“破除这个造景。”
“那个人是舒婵?”
对方一愣,估计没想到孙泥克会这么问。舒婵其实也没听懂这句“哑语”。
对方未答。但孙泥克模模糊糊懂了点圣女果的那一句:“那个人不是我!”
“可以换人吗?”话讲得越多,疑点越多,舒婵很讨厌这种一点都不干脆的局面,她还是觉得线索和答案无法靠言语去获得全的。
“你做主!”对面很爽快,舒婵心下不由得又多了个小心的理由。
“老李,你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