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淡的日子总是这般惬意,南宫皓月坐在海边的礁石上,看着夕阳黄昏,此刻日落海岸,将水底照得通红,此情此景,她想到了在人间所经历的一切。
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紫藤色长带也被卷进海风中,此刻,白色的浪打在她的脚底,她感受到一丝丝冰凉,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已经粘湿的鞋袜,扬起一抹浅笑:“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那些人只是凭空幻化的虚影,那些事只是虚影间引起的乱迭。”
她有些悲伤,却不知该哭谁,只是偶然想起无涯时,心中便充斥着愧疚与伤怀。人的寿命短短几十载,他有一半岁数用来追随她,而她却无法回应这片丹心。
如果在人间大梦一场,何至于在此唏嘘长叹,伤春悲秋。
此时,她见朝红的晚霞间,划过一道青鸾长光,直直划开霞彩落入海里,她知道,是诛颉朝东打来的一道青光。
她即刻起身,似是有了什么盼头,当即叫来了沉宣。
沉宣不情不愿地看着她,手中还拿着个青色的梨缓缓吃着:“你又要去人间啊?这么着急,这都天黑了,难不成是你的情郎找你?”
南宫皓月当即拍了下他的额头,将那些腌臜想法打回,“我去去就回,不会很晚的,还请师兄替我打个掩护,我日落前便回来,很快的。”
“怎么个掩护法?”
南宫皓月严肃道:“不如你以心法不熟的由头,缠上师父一时两刻,再者,没再者了,只能师兄帮我想想办法了。”
“非去不可吗?”沉宣吃着梨,吹着和煦的海风道。
南宫皓月极力点头,坚定看着他,“帮帮忙,回来给你带好玩的。”
沉宣与南宫皓月心照不宣:“你还说不是去私会情郎?这人间有什么好的,我就一点不想去。”
南宫皓月眼见着日头已经落了小半,言辞恳切道:“不是情郎,师兄你这想象不去编策史书可惜了。”
“那好吧,你去吧,早早回来,师父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南宫皓月极力点头,待她的金光即将隐没之际,沉宣还不忘道:“记得给我带好玩意,我等你啊。”
沉宣偷乐,当即啃了口梨笑道:“师父方才就出去了,师妹啊你还是太嫩了。”
这时,远处玄英一声叫唤:“师父你回来了!”当即将沉宣手里的梨吓掉了,他一个趔趄,跌跌撞撞跑上了山。
南宫皓月一路向蜀中,心中彷徨不安,一年过后,她也猜不到诛颉找她何事,或者是慕蓉,许久不见,不知此二人可还安好。
霞光万道,她上与君山一路无阻,行人倒是知道她要来似的,皆见之不理,开辟出一道小径,通往山顶一大片四月雪所在地。
南宫皓月虽看着他们面色带有沉重悲伤,已经有所猜想,看来,诛颉也不久于人世了吗?
她缓缓走上人力开凿的阶梯,走向那一片白色流苏树,正值四月,白花满山,似在哀悼。
她走上一座石屋,小屋里还萦绕着青烟,屋外,是一座竹椅,上躺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没想到,二十六年不见,他竟老成了这个样子。
初见他时,还是个略带笑颜懵懂的少年,后来迷途山一事后,再未见过他笑。
四月雪纷纷飞,南宫皓月缓缓上前,自然地坐在了竹椅边的一根木桩上,眼光柔柔看着这位浅眠的故友。
许是人老少梦,不一会他便醒了,对上了年轻时熟悉面庞,他本想起身,全身却上不来劲。
他只是浅浅眯着眼,身上盖上了一张百花流苏羽毯,二人相顾无言,只是静静地坐了会。
不多时,南宫皓月潸然泪下,食指轻轻拭去泪光,看着夕阳下随风摇曳的四月雪,缓缓道:“今日的晚霞着实红艳。”
“确实艳丽,同当年云梦城见到的晚霞一样红,而你也如那时一般模样。”他说话时,已经接近沙哑,还是努力说着话。
南宫皓月看着屋里,见着个忙碌的身影,“这是令爱吧,瞧着背影,便是个仗剑走天涯的行客,许是承了你的侠肝义胆,颇有你当年的风范。”
诛颉默默不语,只是看了眼屋内,继而道:“闺女总归是像爹的。”
“她娘亲呢?怎么不见她。”
“后山浣衣去了,一会便回来。”
“既然快回来了,我坐在这多有不便吧!”南宫皓月即刻起身,往边上了坐了坐。
诛颉闭上眼,已经不愿看清天空,“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南宫皓月抹去眼泪,这下伤感之意荡然无存,垂头道:“五十六年吧,我以为你至死不再寻我。”
诛颉叹气:“人老了,总该想明白的,以前置气不见,死之前,都该见上一面,了结后,才好无憾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