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宣道:“师父这会子应该在入定冥思,不让任何人打扰。”
南宫皓月低沉着头,淡淡道:“不愿见我吗?”
沉宣连忙摆手道:“师妹你误会了,师父日日念叨着你,怎么可能不想见你。”
谪仙顿悟,云淡风轻道:“小师妹不妨先去休息,待师父入定神游归来,肯定会召你前去,彼时由我传话,叫醒你动身即可。”
南宫皓月欠身道:“那就有劳大师兄了,我确实有些乏了,便先行回屋了。”
她匆忙离开后,回到祁雨阁,海棠正盛,虽无芳香,却落了一地的残红。
她趴在桌前,原先的困意一扫而空,她看着一树花开,突然没了睡意。
雾山茫行,松花为径,这一路仿佛走了很远,她才来到这里。
迷迷糊糊之间,却听见梦里无涯喊着她的名字,他只是喊了一声,却不说话,依稀还是巳凉城初见他时那般模样。
梦醒了,他却早已入轮回,她的耳边多了声叫唤。“小师妹,醒着吗?师父找你,此刻在祈年殿候着了。”
南宫皓月大声回应:“好的大师兄,我马上出门。”
她随后变换了身干净衣裳,便出了门,走近篱笆门外的谪仙身边,“师兄,你可知五师兄投生成谁了?”
谪仙侧身走着,问道:“投生册都由冥界管辖,命簿亦由司命撰写,你这么问,你在人间见着他了?”
南宫皓月缓缓点头:“他这一生,可谓曲折离奇。”南宫皓月同她讲述在扬州城所见所闻,为此,谪仙似乎并不意外。
“原来如此,看来不仅小师妹人间一遭辛苦,五师弟的遭遇听着也让人心疼呢!”
南宫皓月问:“这姜茗既是与谢禹相配之人,若五师兄历劫归来,这姜茗又该如何安置?”
谪仙淡然道:“她与无镜不过红尘一叙,说到底不是仙界之人,是无法到仙界来的。”
南宫皓月低头:“若五师兄幡然醒悟,去寻那女子的魂魄,想再续前缘,又该如何?”
谪仙沉思片刻,又恢复了往日平静:“说到底,这些不过都是人间的一遭劫数罢了,姜茗会再入轮回,改头换面,成为别人,散入人间,任谁也寻不着。”
南宫皓月见他的眼底,似乎也有一丝忧伤,“原来是黄粱一梦,终须一别。”
“此二人缘分已尽,若再过多纠缠,逆天而行,唯恐乱了伦理常纲,势必遭到反噬。”
南宫皓月不由代入自己,待来世,无涯便不再是无涯,他会变成别人,与别的女子双宿双飞儿女绕膝。
是呀,我与他缘分也已尽了,是时候抽身而去,不再惦念。
南宫皓月沉默片刻,抬头道:“大师兄也去人间历过劫吗?”
“去过。”他肯定回答,却迷了南宫皓月一脸:“这么容易就告诉我了吗?”
谪仙提起自己,眼中多了丝复杂的柔情,“我历劫之时,五师弟尚未拜入蓬莱,彼时,我在人间一处多雨小镇诞生,那里常年遭涝,四处堵塞,我也是治理了几十年洪水才历劫归来的。”
“这即是你之责,不过与你在人间渡爱别离之人是谁?”
谪仙眼中多了一丝彷徨,话语也有些断续,南宫皓月忙解释:“师兄不必勉强,每人心中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这我十分了解的。”
但谪仙笑笑,便不假思索说了起来:“她叫初虞,由于记忆太过模糊,我只记得她的名字,还有路过她身边散出的丁香花味,我们常在一条青石巷子执伞见到,其他的都忘的差不多了,若不是你提起,也许她便在我的记忆里淡化了。”
南宫皓月连连道歉:“是我的不对,不该让大师兄想起如此悲伤的往事。”
他笑地释然,南宫皓月看出他此时的牵强 ,“无妨,虽然念及她,我心中却已毫无波澜。”
南宫皓月呆愣看着他,确实见不到他眼中的泪花,想必已经淡忘了此间记忆,早已心如磐石。
“古有大禹治水,今有我大师兄入世平涝,大师兄,不妨你同我讲讲你治水的故事吧!”
谪仙点头,便滔滔不绝讲了许多,以至于南宫皓月光顾着看他眼睛的变化,从未忘记了他说过什么。
说到初虞时,他眼中确实并无流转的泪光,只是平静得像水一样,柔软坚韧。
总有一个人让你值得终生铭记,她虽不在身边,但光是听见她的名字,阳光都温柔了,连风都和煦得多。
直到再次想起她时,心中已毫无波澜,南宫皓月这才确信,谪仙已抵达忘我之境,不似斩断情根这般决然,他正视自己曾动摇的凡心,并在很多年后,依然记得与那个女孩相关的点点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