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果酒也不知道老板是怎么酿的,赵高适才同他攀谈的时候听他说得玄乎,就讨了一口来喝,入喉醇厚辛辣,像刀子一样,确实烈。他估摸着普通人极少沾这种酒,这会儿出事便起了心思,左右身体条件不错的时候他那酒量还是能抵一抵事的。
果然盖子一掀开,酒香四溢,周遭的流寇闻着香味都兴奋了起来。匪首喝了一口五官顿时皱在一起,却觉得这是从未有过的实在,再喝第二口已经适应了,看向赵高没好气地说道:“废话少说,你也喝!”
赵高欲言又止地向周遭环视一圈,那匪首顺着他的目光一瞧,就见兄弟们都十分激动地盯着酒坛。“嘿,都想喝?”这话一出口,他的那些兄弟立马激动得嗷嗷叫。“不过……”匪首看着满地的人,有些犹豫。
“这些人无非是壮士的阶下囚,壮士让兄弟们把人绑牢些,想来也翻不起什么大浪。”赵高等的就是这个,“好心”建议道。那匪首想这里山高路远,没什么人管,耽误些时候也不妨事便道:“好罢,兄弟们把人绑牢些,都过来喝酒。”
到底还是熟手,他手下的那些人也不傻,包括赵高身上一切尖锐的东西都被搜出来放到流寇自己人的手中。人绑得很牢靠,无论是想自己解开,还是让别人解开都只是徒劳。
赵高的手同样被绑着,只是不再背在身后,换到了身前来。他自己倒是浑不在意,本该是一副狼狈模样,束手束脚地端着酒碗往嘴里送的时候,却偏生给他喝出了豪气中又带点优雅的气度。
原本那些人是想看斯斯文文的赵高出丑,却不想他酒量不错,人又爽快,只要你给他满上,让喝他就喝。已至后来酒过三巡,流寇们都不服气就成了斗酒,一群人轮番灌着赵高,赵高却总有办法不着痕迹地哄上所有人一起喝下。
这一来二去别人的脸是越喝越红,酒越喝越急,赵高的脸却越喝越白,酒越喝越从容。他仰头的时候,多余的酒从唇边溢出,顺着脖颈流下,阳光往他脸上脖子上那么一照,透过薄薄的水膜看去,他的皮肤竟有种透明到不真实的感觉。
他身上发生的变化就像是一枚璞玉被一点点凿开洗净,露出温润的色泽。那色泽含蓄内敛,虽不艳丽也不奢华,此刻却有种静水流深的味道,那些深藏的美好,在某个不经意间露出了端倪,让人得以刹那窥见深水之下蕴藏着的博大恢弘,一瞥惊鸿。
李旬怔怔地看着这样的赵高,他突然有些明白大王如此重视这个老师的原因了,也就是在这一刻才开始真正相信,年不过十三就做了君王之师,并且凭借过人的才学与非凡的气度与胆色让君王敬重有加,这个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本事。
就在李旬出神的片刻,赵高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才发现这些流寇已经被他灌得醉成一摊烂泥。他见赵高神情不变,精神不错,正想赞一声“先生好酒量”却不想赵高看了一眼流寇扔在地上的刀悠悠道:“我动不了了。”
那语气七分认真里带着三分无辜,李旬听了嘴角一抽,忍不住腹诽:分明是您老人家三下五除二把人都放翻了,这会儿无辜地看着我算怎么回事?当然这话李旬想想也就烂到肚子里去了,可不敢对赵高说出来。
他手脚都被绑着,站不起来,在地上蹭了许久才蹭到赵高身旁,对上赵高似笑非笑的眉眼,认命地拾起地上的刀勉强坐起来,因为手不灵便,割了很久才堪堪把赵高手上的绳子割开。抬头一看,赵高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他嘴角又是一抽,认栽继续割。
等到束缚完全解去,他把刀递给赵高,赵高也没说什么,慢条斯理地动起手来。要不是动不了,李旬被他磨得简直想要抓耳挠腮。
好不容易割断了李旬手上的绳子,赵高神情一松,整个人都脱了力往下栽去。李旬原以为他说动不了是哄人的,这会儿来了这么一出吓得忙不跌把人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