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起裙摆扫了一眼自己的靴子,黑靴上全是血迹和污泥,配上她一身的潮气,活像个叫花子。

程雪意皱了皱眉,想着忍忍算了,在噬心谷时比这还狼狈的情况多了去了,她没什么意难平。

尽快拿到修月草才是正题。

不过沈南音好像以为她很介意。

一身洁净身不染尘的大师兄忽然蹲了下来,将她从脚到头一点点收拾干净。

白皙如玉的手指落在她脏污的靴子上,她都情不自禁地想要后退,他却完全不介意地抓住她的小腿,轻轻道了一声:“别动。”

她就这么看着那双执剑捏诀,金漆玉笔的手,被污泥和血迹污染,又随着他的清尘诀,连她的衣衫和靴子一起清理得整洁干净。

那么高的人,若不蹲下,她是看不到他的发顶的。

程雪意屏住呼吸,尽量将目光锁在他的发冠上,如此好像便可稳定心神。

但蹲着的人很快站起来,手落在她肩上,带起一阵温暖和干燥,那些令人胸闷的湿冷都消散不见了。

最后是头发。

沈南音侧脸优越,骨相舒展美丽,他的手也极美,骨节分明,像玉雕的竹子一样,清透温润,触手生温。

他有礼有节,点到即止地抚过她的发丝,一瞬即分,她的发丝也都干燥清爽起来。

“好了。继续往前走,跟在我身后。”

程雪意觉得身体有些僵硬,不自然地动了动,生硬得活像个僵尸。

所有感染了他温暖的地方,都像是被毒素入侵了一样,有些难以动弹。

她脚步凌乱地跟上去,周围景色变换,像进入了某种险峻的山崖。

血藤没了,但有无边的瘴气,能走的路只一条,窄得仅能一个人通过。

程雪意看不到瘴气之下有多高,她走在沈南音后面,目光上移落在他那双好像有魔力的手上。

她看到他轻轻捻着指腹。

他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行为,但他确实食指与拇指摩挲,不自觉地轻捻。

是碰过她的那只手。

程雪意又往上看,看见他纱衣锦袍之下的宽肩。

纱衣微透,宽肩下的玉带勒出的细腰依稀可见。

真是好温柔。

虽然这样说有些奇怪,可看他的身姿和行动,程雪意觉得这个人异常温柔。

他忽然转过身来,递给她什么东西,程雪意本能接了,眼神有些飘忽,一副偷看别人被发现的不自在模样。

沈南音微微一滞,随后神色如常地为她解释那物的用处。

“此处瘴气不寻常,不知那锦缎上是否有提及?你将这颗丹药含在舌尖下方,莫要吞下去,不要说话,可保瘴气不入体。”

程雪意道:“锦缎上没说,画的也和这里不一样,鬼市的姐姐走的不是这条路。”

“大师兄杀了血藤妖,那位姐姐是从血藤手里逃脱,你们选择不同,约莫触动了不同的阵法变换,我们和她走的路不一样了。”

路不一样了,她记下来的地图也没参考价值了。

沈南音微微点头,认可她的大部分说法,但纠正一处:“我没杀血藤妖。”

程雪意一愣。

沈南音抬起手,挽了衣袖给她看手腕,腕上一条血色藤蔓缠绕着,仿佛独特的首饰。

“……?”程雪意露出一丝丝茫然来。

“我收服了它,带回去关镇妖塔。”沈南音不放过任何一个改造她的机会,“程师妹,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下杀手是最下等的选择。”

程雪意的表情扭曲。

多仁善的一个人啊。

他每次去噬心谷降灵怎么没见手软呢?

这仁善可以给他的“师妹”,甚至给作恶过的妖孽,但不会给魔族对吗?

程雪意深吸一口气,瞪着他道:“沈南音,你闭嘴吧,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的话很多?问你了吗你就说那么多?”

沈南音错愕地望着她,微微启唇,发不出半点声音。

“这丹药需得含在舌下,不能说话是吧?那你最好也含一颗,省得再来念经。”

程雪意捏着丹药张开嘴,舌尖轻抬,用手指了指舌下的位置,用眼神问他:是放这里没错吧?

沈南音怔愣地视线转到她舌尖上,红而润的私密之处暴露在他面前,毫无遮挡,他只看了一眼便迅速别开头。

“是。”

他只能说出一个字。

没听到程雪意回答,怕她脱离视线会出什么意外,又很快去看她。

然后便看到她不紧不慢,盯着他一点点将丹药塞进舌下。

含一颗丹而已。

却因她的眼神和姿态,变得像是将他的心含在舌下舔舐融化。

丝丝缕缕,细密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