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痴心妄想

红楼华彩 肥锅锅 4214 字 1个月前

正待此时,奶嬷嬷匆匆进来,嚷嚷道:“了不得了,宁国府让番子给围了。那蓉大爷更是被番子押去了大牢,说不得此番宁国府就摊上了官司!”

母女二人讶然,紧忙打发奶嬷嬷再去扫听。计议半晌,却不得其果。说到底二人不过是内宅妇人,这外间的风风雨雨又如何知晓?

随后那奶嬷嬷又去而复返,只道这会子大老爷贾赦正寻故旧计较此事。母女又商议半晌,断定无论如何也不会牵连到荣国府,这才稍稍放下心事。

忽而丫鬟莺儿行将进来,说道:“我瞧着宝二爷往这边儿来了。”

薛姨妈与宝钗对视一眼,薛姨妈紧忙嘱咐莺儿道:“去将那箱底的金项圈拿来给姑娘戴上。”

莺儿不迭应承,紧忙寻了金项圈与宝钗戴上,其后薛姨妈又扯着莺儿叮咛了好半晌。

听得外间丫鬟招呼宝玉,薛姨妈方才打点针黹与丫鬟们。

见得宝玉进来,薛姨妈忙一把拉了他,抱入怀内,笑说:“这么冷天,我的儿,难为你想着我,快上炕来坐着罢!”

紧忙命人倒滚滚的茶来。宝玉因问:“哥哥不在家?”

薛姨妈叹道:“他是没笼头的马,天天逛不了,哪里肯在家一日!”

宝玉道:“姊姊可大安了?”

宝钗前些时日偶感风寒,算来宝玉也几日不曾得见了。

薛姨妈道:“可是呢,你前儿又想着打发人来瞧她。她在里间不是,你去瞧她!里间比这里暖和,那里坐着,我收拾收拾就进去和你说话儿。”

宝玉听说,忙下了炕,来至里间门前,只见吊着半旧的红紬软帘。宝玉掀帘一迈步进去,先就看见薛宝钗坐在炕上做针线,头上挽着漆黑油光的簪儿,蜜合色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葱黄绫棉裙,一色半新不旧,看去不觉奢华。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

宝玉一面看,一面吶问:“姐姐可大愈了?”

宝钗抬头,只见宝玉进来,连忙起身含笑答说:“已经大好了,倒多谢记挂着!”

说着,让他在炕沿上坐了,即命莺儿斟茶来。一面又问老太太、姨娘安,别的姊妹们都好;一面看宝玉头上戴着累丝嵌宝紫金冠,额上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身上穿著秋香色立蟒白狐腋箭袖,系着五色蝴蝶鸾绦,项上挂着长命锁、记名符,另外有一块落草时衔下来的宝玉。

宝钗因笑说道:“成日家说伱的这玉,究竟未曾细细的赏鉴,我今儿倒要瞧瞧。”说着便挪近前来。宝玉亦凑了上去,从项上摘了下来,递在宝钗手内。宝钗托于掌上,只见大如雀卵,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五色花纹缠护。

宝钗看毕,又从新翻过正面来细看,口内念道:“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念了两遍,乃回头向莺儿笑道:“你不去倒茶,也在这里发呆作什么?”

莺儿嘻嘻笑道:“我听这两句话,倒像和姑娘的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

宝玉听了,忙笑说道:“原来姊姐那项圈上也有八个字,我也赏鉴赏鉴。”

宝钗道:“你别听他的话,没有什么字。”

宝玉笑着央求:“好姐姐,你怎么瞧我的了呢!”

宝钗被他缠不过,因说道:“也是个人给了两句吉利话儿,所以錾上了,叫天天带着;不然,沉甸甸的有什么趣儿!”一面说,一面解了排扣,从里面大红袄上将那珠宝晶莹、黄金灿烂的璎珞掏将出来。宝玉忙托了锁看时,果然一面有四个篆字,两面八字,共成两句吉谶: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宝玉看了,也念了两遍,又念自己的两遍,因笑问:“姐姐,这八个字倒真与我的是一对。”

莺儿笑道:“是个癞头和尚送的,他说必须錾在金器上”

宝钗不待说完,便嗔她不去倒茶,一面又问宝玉从那里来。

这边厢暂且不提,且说大老爷贾赦龙行虎步进得家门,一路朝着贾母院儿寻去。大老爷虽贪鄙荒唐,可秦桧还有仨朋友呢,更何苦是袭了爵的贾赦?

他与那些番子扫听无果,一跺脚干脆去了一趟五军部衙门。探明缘由,这才蹙着眉头急匆匆回返。

进得荣庆堂里,方才绕过屏风,贾母便禁不住问道:“如何了?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母亲且容我喘口气,喝口水。”

贾母紧忙命人奉茶,鸳鸯便端了一盏温热茶水来,大老爷贾赦仔细瞥了一眼鸳鸯,这才端起茶盏咕咚咚牛饮而尽。

略略抹过嘴,这才说道:“方才去五军部寻了几个故交,总算扫听了个大略。母亲,此番东府怕是危险了。”

“啊?”

贾赦当下便将今儿头午朝堂上的事儿略略说了,听得贾家众人一个个蹙眉不已。

忠顺王竟然将此事捅到朝堂之上,小事儿也成了大事儿,更何况这事儿原本就不小。

贾母暗自思忖,宁荣二府同气连枝,如今贾珍困在府中不能走动,总要出手搭救一番才是;

王夫人心下暗忖,眼看元春便要省亲,这会子偏生出了此事,万一恶了圣人……岂非连累了自家大姑娘?

邢夫人乜斜两眼,眼看王夫人蹙眉不已,不住的捻动佛珠,忽而计上心来,说道:“老太太,我看不妨让大姑娘在宫里头递几句话儿?”

“不可!”王夫人顿时叫道:“元春封妃才多早晚?且后宫不得干政,若因此恶了圣人,非但是宁国府,只怕咱们荣国府也要跟着遭殃。”

贾母自是心下有数儿,说道:“太太说的是,不好劳烦大姑娘……大老爷不妨往北静王、王家走动走动,总要递递话儿、说说项。是了,慎刑司都动用了,那蓉哥儿这回能定个什么罪过?”

大老爷贾赦摇头道:“这却不好说了,盗取军器就是斩监候,就算求了情也得流三千里。”

“瞎,这般严重?”贾母唬了一跳。

大老爷继续道:“不止啊,珍哥儿只怕也要摊上个教子不严的罪过,说不得爵位还要削一削。”

“这可如何是好。”贾母顿时一筹莫展。

贾珍领着三品将军的爵,好歹能支撑宁国府门面,可再往下的爵就不能袭了。若真到了那一天,说不得连敕造的府邸都要收回去。

此时就听王夫人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看不妨让俭哥儿走动走动?”

王熙凤心下暗忖,这亲姑姑还真是心思歹毒。此事俭兄弟本就是受了无妄之灾,如今捅破此事的又是与贾家有仇的忠顺王,更是与其无关。结果遭了灾不说,还让人家出面说项?天下间哪儿有这般道理?

大老爷半边儿脸牵了牵嘴角,他虽与贾珍臭味相投,却也不想将自家女婿搭进去。正要开口驳斥,忽而一转念,如今俭哥儿爵位太高,迎春与之不配,若是得了罪过,这爵位往下贬一贬……岂不就相配了?

再说,那爵位与他大老爷何干?就算削了爵,俭哥儿那金山银海也不会被收了去。

因是话到嘴边儿,大老爷贾赦口风顿时一转:“此言有理。俭哥儿如今在朝堂上超然物外,既得圣人信重,又有严阁老保驾护航,若俭哥儿开口求肯,说不得圣人总会网开一面儿。”

邢夫人顿时愕然不已,紧忙不解地看向大老爷,却见大老爷挤眉弄眼了好半晌,她也不曾领会到底是什么意思。可邢夫人出身太低,从来都是大老爷说什么便是什么,因是赶忙帮嘴道:“是啊,老太太。那俭哥儿是个仁义的,又待珠哥儿媳妇跟亲姐姐一般,回头儿让珠哥儿媳妇说说好话儿,这事儿说不得就成了呢?”

轮椅上的王熙凤顿时瞠目不已,思忖了好半晌才明了这对儿公婆的心思。顿时暗暗咬牙,心道这对儿公婆好歹毒的心思。害了俭兄弟一遭不说,还要拖累俭兄弟下水……

不论冲着合股的暖棚营生,还是素日里的情谊,这会子王熙凤都得开口转圜一番,不然来日岂非与俭兄弟生了间隙?

因是王熙凤便道:“这外间的事儿我也不懂,不知今儿在朝堂上,俭兄弟可受了责罚?”

大老爷撇嘴道:“不过是罚俸一年罢了。”

王熙凤便思忖道:“罚俸一年,这罪过不轻不重的,偏生那图样又极为紧要,可见圣人是有心回护俭兄弟。这会子俭兄弟该当谨言慎行,若再求肯圣人绕过蓉哥儿,这……是不是有些不识好歹了?”

王夫人乜斜一眼,忽而说道:“拿人手短、吃人最短,凤姐儿得了俭哥儿好处,这说气话来处处都在回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