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麻烦

康熙自然不会阻拦,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三德子上前将奏疏拾起,双手捧着送到索额图手里,索额图翻看细细看了一遍,眯了眯眼,脸上反倒浮现出一丝松了口气一般的表情来,将那奏疏传递给了身旁的诸臣。

轮到纳兰明珠手里,纳兰明珠也细细看了一遍,双目之中阴冷的光芒一闪:“尚之信政变,诛杀尚可喜近臣金光等人控制广州,尚可喜或已被尚之信软禁?难怪舒恕他们要逃了,广州......变天了啊。”

“皇上,尚之信反乱,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尚可喜老病,军兵常归长子尚之信统率,此人为人豪爽又素有威望,尚可喜担心其威胁自己的地位,时常借其酗酒之事敲打,父子之间隔阂很深又互不信任........”索额图侃侃而谈,他的声音很和缓,仿佛是在安抚着急怒的康熙一般:“待尚可喜次子尚之孝成年之后,尚可喜便屡有以尚之孝取代尚之信的心思,父子之前争权夺利,自然是势如水火。”

“待吴三桂反乱之后,广东面临两面夹击,尚可喜又不得不启用尚之信统军,尚之信趁机培植势力,他不反是不可能的,但现在就反了,反倒是有些出乎朝廷的预料之外,想来还是受了吴军攻势的刺激,吴军抢占吉安截断赣江水道,加之红营贼寇在江西大肆造乱,我大清与广州的联系,便只能是通报一些消息、传递一些书信,既无法派大军支援,也无法输送粮食饷银。”

“加之吴军对广东加强了攻势,之前舒恕便有奏报,吴三桂遣派其贴身侍卫董重民为宣威将军入高州协调祖泽清、孙延龄、马雄、郭义等部大举攻略广东,高、廉、雷三州尽入吴军之手,兵锋直指肇庆,尚之信在此情况下反乱,想来并非只是他一人之意,尚藩之中不少将官,也是担心吴军掀了他们的饭碗,才推着尚之信囚父叛乱的。”

“这些事,朕一清二楚,用不着你多说!”康熙皇帝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不停的摆着手,语带怒意的问道:“尚之信这么一反,舒恕他们这么一逃,广东便落在了反逆之手,三藩连成一片、互相驰援,吴军也能抽调大量兵力北上,如何应对?”

“皇上,尚之信绑着尚藩反乱,并不代表三藩就连成一片了!”纳兰明珠也想通了其中关节,出班道:“皇上,依舒恕奏报来看,尚之信反乱之初,便立即控制广州各处城门,随后才在城内大肆搜杀尚可喜的亲信、围堵平南王府、炮轰舒恕驻地,舒恕虽然没有明说,但他手里不过只有江宁、徽州、池州等地驻防满蒙八旗六七百人,如何能安然无恙的从广州城里冲出来?”

“还有莽依图,他要从肇庆退兵至赣州,需过梅岭,路途遥远,又是怎么甩脱尚军和吴军的追击,安然无恙的退往赣州的?”

康熙皇帝一愣,本来还带着怒意的麻子脸顿时冷了下去,眼中的怒火也飞速消散,垂头沉思一瞬,立马反应过来:“一时怒火攻心,竟忽略了这些细节,尚之信虽然起兵反乱,但实际上还处在摇摆之中,名义上叛了大清,实际上却并不愿与我大清冲突,所以才放任舒恕等人逃遁。”

“皇上英明!”索额图接话道:“不仅是尚藩态度暧昧,三藩之间还隔着一个郑家,郑家又是一个什么态度呢?皇上,之前尚可喜欲趁郑家立足未稳而遣派尚之孝统领大军攻打潮州,结果在鲎母山被刘进忠、刘国轩等人设伏击败,兵马战死者上万,郑军直逼惠州,若非黄芳度忽然在漳州叛乱,惠州恐怕早就落在郑家手里了。”

“如今郑家正在全力围攻漳州,腾不开手来管广东之事,但并不代表他们对广东是没有企图的,郑家和耿贼枫亭划界之后,约定好了一南一北互不相扰,但如今尚藩投入了吴三桂的怀抱,吴三桂要安抚尚藩,自然不可能再让郑家向广东扩张,已被郑家视为腹中之肉的惠州突然就飞了,郑家对吴三桂和尚藩,难道就不会有意见吗?”

“恐怕不止是有意见这么简单吧.......”康熙皇帝也想通了其中关节,冷笑阵阵:“郑家不会满足于这么一点地盘的,吴三桂能帮着尚藩,总不能飞过去帮着耿贼,待郑家解决了黄芳度,必然是要向耿贼的背后捅刀子了。”

“皇上英明!”索额图又吹捧了一句,跟着笑出了声:“所以,此番尚藩反乱,恐怕反倒会挑起郑家和耿贼新一轮的冲突,对于朝廷来说,没准是塞翁失马、因祸得福!”

“索中堂所言,臣深表赞同!”纳兰明珠接话道:“而且皇上也不用担心吴军会大举北调,皇上请细查,此番攻入广东的吴军各部,要么是孙延龄、祖泽清之类独立的势力,要么是马雄、郭义之类反叛的原平南王旧将,吴军兵马实际上并不多。”

“董重民能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势力捏合起来团结一致的攻击尚藩,确实是有些本事,但让他们抢夺家门口的尚藩地盘财富,他们定然是积极的,可若是让他们千里迢迢的远离自家的地盘跑去帮吴军和我大清拼命,他们必然是不愿意的。”

“就算是有一二想要北上与我大清对战之人,恐怕也要考虑一下,他们的兵马离开了自家地盘,会不会有别家的兵马冲进来捅刀子?吴三桂一贯狡猾无信的,会不会趁机吞并他们的兵马、消灭他们?”纳兰明珠朝着那封还在殿中臣僚之间传递的奏疏指了指:“那群反贼,连父子都信不过,何况是外人呢?既然互相之间无法信任,自然是要把军队留在身边更安心。”

“爱卿所言,确实是正理!”康熙皇帝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松快的笑容,身子也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问道:“如此,该如何应对此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