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念想好似就隐现在眼前,清晰,了然,熟知——是他记忆中所熟知的面容,是他记忆深处所熟知的温和。
手颤得厉害,泪水模糊了眼眶,好像视野中隐隐约约映出了溟儿的面容。
愈来愈近了,愈来愈近。
只是,只是近在眼前而已。
然,还未曾触上“他”的脸庞,“他”眉心略显僵硬地蹙了蹙,便被“他”猛地压身制在地上。
“什么东西,还敢拿你的脏手碰我?找死吗?”
血眸沥血,如刃般刺进模糊眼眶的视野里。
不止是那未含半分情调的眸色刺骨,当然,还有直刺入内里的话,更是伤人。
凌秋水轻颤了颤,眼帘颤如薄翼。眼尾滑落泪水,映射在眼前那被泪水打湿的面容之上,视野渐显清晰。
本是,即将要触到了的,就是在,在眼前的……
最终,他等来的,不是他的溟儿。
是再度卷土重来的,是让他绝望的地狱,是让他崩溃的深渊。
眸色嗜血,疯狂狠戾。
“血眸厉鬼”将他的手狠压在地上,手背发麻,刺痛入骨。
“……”
他半蹙着眉忍着痛,眼底又漫出了生理性泪水,将眼前的身影都遮得影影绰绰。
团团黑气缭绕在悬空,缓而重合,复又割裂,在空中大张旗鼓地勾勒着可怖的人形“鬼怪”。
凌秋水敛息看着,眼前的黑气又一次,足足化出了十几只“小鬼”,同样的平坦,苍白如纸的面容……
“呵——呵——”
尖笑回荡耳畔,惊悚,骇人,足教人心生胆寒。
似乎方才所有皆历历在目,他像是猛然预料到了什么,瞳眸不知觉颤了颤。
“凭你,也配碰我?”
那“血眸厉鬼”眸色猩红,殷红的血便顺着眼眶,向下滴落着血,“他”将掌覆压在他手掌之上,咬牙切齿地向地面上狠压。
若是仔细听了,偶尔还能听到“咯咯”作响的骨骼碎裂声。
骨裂,凌秋水眉头蓦地蹙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然而无力,他只能失浮地重喘着,身体在不受控地颤栗。
愈发重了,像是彻底狠了心的,要将他的手废了去。
“唔……”
唇际不禁溢出一声痛苦的嘤咛。痛楚逼着他额间涔出层层汗水,便如此沿着太阳穴滑落在地上,坠入尘土。乃至是眼帘,都颤到再难以忍受。
——痛,痛的难忍,估计已有血漫出。
“他”将他压在地上,手钳制着他的手腕,未含半分怜悯地,重重压磨着他的手掌。
上次被褚溟半吊着屈膝跪了整夜,自是心知肚明——地上早便铺满了尖锐染血的砂砾。
手,恐是要废掉。
便在此刻,十几只苍白如纸,无面容的“鬼”,再度狞笑着挤在眼前。
愈发的近了,颈间好似有无数只冰凉的指拂过,压在他喉间,重捻慢磨,或许只需手间使了力度,就能如此掐断他的呼吸。
眼前冒出点点迷糊视野的星光,凌秋水又一次恍了神色。
十指连心,了无意识,却能清晰感知——手背的皮肉破了,涔出些许血来,那血里定然混杂着几颗砂砾,乃至是骨头……或许也已裸露在外。
唇色惨白,痛楚好像要他彻底昏厥,一时思绪都有些难寻。
昏厥中意识混沌,他心里,竟悄无声息地蔓延了一抹求生的渴望……
或是说,他执意地想要去寻回的……一丝溟儿残留的神色,他想寻回——
在那“血眸厉鬼”的眼里,方才,他切切实实捕捉到的,溟儿曾存在过的痕迹。
凌秋水喘了口气,即便自己被压得呼不出一口气来,他还在挣扎着……
——挣扎着,他执着地挣扎着,去寻找那抹溟儿存在过的痕迹。
他坚信,方才在“他”眸里看到的那抹神色,定然是真切存在过的。
凌秋水颤了颤眸,囫囵地咽了口水,或许又悄然寻回一丝希望。
他想到了……不只是方才,还有昨日——
昨日,他被半吊着跪立时,隐约在身后,听到了一声低泣,那是发自肺腑的不忍,是难言的痛楚。
……
所以,
所以,褚溟同他一样,定是有记忆的。这一世,这一生,这一次,和以往的生生世世。
褚溟有记忆,只是他不忍,他甘愿自己恨他。
——因为唯有恨,才能将心中执着固执的爱抹去。
然他不知,在每每强迫他过后,自己总会不自觉端上怜惜的神情,他自以为不会让他发现,自以为不会让他觉察……
可这般拙劣的演技,在三生四世炼化的爱意面前,一击即溃。
书中结局定性,终将难逃一死。褚溟会为他而死,生生世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