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荒郊野岭

夜色渐稠,寂寂野外,月光显得尤为皎洁,虽不在月圆夜,也照得前路畅通。

离岸不远处,一条蜿蜒小道出现在纾雅面前,小道周围向外倒伏着野草,像是近来有许多人踏过,想来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定能寻得人烟处。

“倒霉,真是倒霉!”纾雅心中暗自作想,此刻双膝、手臂关节处还像有锥子不断凿凿停停,只重不轻,悔不该脱下那件外袍,可不脱它估计连水面都浮不起来,想想也就算了。

沿小路曲折向前,途径一片林区,耳边不时有鸮鸟鸣叫,发出暗沉“咕咕”声,时而拔高,类似孩童啼哭,叫人瘆得慌。强忍疼痛,纾雅步子越走越快,说什么也要赶紧离开这片林子。

逃命途中,总得来点东西给自己壮壮胆,可如此情形下脑子里装的不是神就是鬼。寒症愈演愈烈,恍惚间纾雅像是回到了儿时某年隆冬。

回到韦家前一年,京城的雪极大,纷纷扬扬,积有数尺之厚,放晴后融雪那几日是数年来最冷的一次,年幼的纾雅与母亲和弟弟还住在柳府,她生父那儿。

那时父亲已纳了二夫人,并生下一个女儿。父亲出奇疼爱那位二娘,无论诞下男女,对她的爱意都丝毫未减。后来纾雅才知他们有青梅竹马之谊,不似母亲般“盲婚哑嫁”。

适逢新年,母亲收拾旧物,从箱底翻出一支并蒂海棠花步摇,是她十八岁时入宫奏曲时帝后所赏,帝后惊叹于技艺,赞其“仙音一展,京城长春”,韦蕤之名盛极一时。

出嫁后母亲不再抛头露面,名气渐渐隐没,那支步摇也只能留在妆奁最底部。重见光明时,步摇被二娘看中,父亲偏爱她,未经询问便将其拿走送给了二娘。

纾雅还记得玩耍归家,见母亲独自伏在桌上哭泣,嘴里还念着什么“一切都没了”,年幼的纾雅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想到二娘拿走了母亲最喜爱的簪子,遂冲入她房中抢夺。

看着二娘头戴步摇对镜梳妆的模样,纾雅不知哪儿来的蛮力,二话不说就将她推倒在地,拔去头上步摇。二娘气不过,与其争抢,纾雅拗不过大人,攥起步摇就在她手腕上发狠划过。

争执之声引来父亲,纾雅因此受了顿责罚,那支步摇也未曾抢回。

那日晚膳前纾雅被罚跪在雪地之中,父亲不允许母亲为她披衣服,也不许撑伞,几岁的孩子就那样跪在正在融雪的地上,寒气肆意侵蚀身体,从膝盖一直冻到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