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給你家下蛊?你跟咱叔人不是都好好的吗?”周密被这女人搅糊涂了。
“严小鱼把蛊下到我家包谷地了了。我掌柜有天夜里上茅房,看见她严小鱼在我家包谷地里披头散发,从东到西,从西到东,来回串,算走嘴里还算念叨着啥,俩胳膊还在空气中胡抡,好像要给地里面洒上啥东西。”王冬月一边说一边双手向着夜空里比划。夜风把她的头发梢撩起,煞白的脸上没一丝血丝。“那天月亮好得很,我家掌柜看得真真的。”
“后来呢?”
“后来我家后面三亩坡地的五彩甜糯玉米,到收获之时,全变成一般的本地黄玉米咧。”王冬月心疼地叹息到。“而且,结的棒棒儿都碎得很。”
“就这?”周密又好气又好笑,“本地老玉米还好吃,有嚼劲儿。”
说话间就到了岔路口。
“婶子没和你开玩笑!”月色下,王冬月目光炯炯。“后来就死人咧!”
“啊?死人?死了谁?”周密后脊梁一凉,赶紧下意识扭头向后看。黑黢黢的山形慢慢地压了过来,林海汹涌中,几声猫头鹰的啸叫。
“刚说的莫名其妙包谷变种那事,是前年发生的。”王冬月双手拢拢头发。就要到娘家门了,刚走得匆忙,也没来得及换件新衣裳。“去年,就在咱们村子死了一个日本人。”
“哦,游客吗?”
“对,是个常客。说是山下面长安区韩国三星厂的日本专家,经常来我们村子游玩。”
“那怎么就死了?”
“唉,可惜咧!多么面善的一个人呀。”王冬月摇头叹息着。“有礼貌的很,爱开玩笑。他还说,他们的日本话其实就是咱这陕西方言,唐朝的时候传过去的。说咱们‘么马达’,跟日语一模一样。还有那个‘得儿事滴?’也跟……”她含泪笑道。
“婶子,那后来咋回事么?”周密催促起来。
“出事那一天,他一个人要去看石佛。从我家门前过的时候,我家老陈劝他不要一个人去,或者找个小伙子陪他去。他跟蚂蚱一样鞠了一个躬,笑笑就拒绝了。”王冬月抬着袖口抹眼角,“结果,天刚黑,人就背下来了。”
“天哪,死啦?”周密惊叫一声
“当时还没有。从我家门前过的时候,这人还咧着嘴笑着对我说:‘没事,被竹子戳了一下。’还让我等下给下一碗裤带面哩。”王冬月再也忍不住了,嘤嘤抽泣起来。
“但是我们都知道,他中了蛊,他中的是篾片蛊!”她哽咽道。
“篾片蛊?”
“篾片蛊是蛊婆子把竹片施以蛊药,放于路边。蔑片一旦挑上行人腿脚,那么中蛊之人很快脚小如鹤膝,过不几天必中毒而亡。”
“那,凭啥说严小鱼干的?”
“你知道谁把那日本人从石佛那里背下来的?”
“谁?”
“就是她男人,牛自发那货!”
“那牛叔自己咋说?”
“他说他在石佛后面的崖上采药,听到下面有呼救,慌忙下来救人。他和那个日本专家也熟络,经常给人家当向导带路呢。”
“到底出了啥事呢?”
“当时在我家场院等120,大家伙还查看了伤口,就是在小腿侧面有一道拉伤的口子,不是很深,血也早就止住了。但是人看着疼的要命,痛苦的很。”
“不会是蛇咬吧。”
“那不可能!我们山里人还能认不得个蛇咬吗?”
“那也是怪,磕磕碰碰的拉伤还能要命呀。”
“谁说不是呢。那日本人拉走后不到半个月,警察就来村子调查情况,说是人殁了。”
“警察调查结果呢?”
“好像也没有啥结果。而且,警察还表扬了牛自发。”王冬月无奈的摇摇头。“村民心里头都很清楚那是中了篾片蛊。是不是她严小鱼下的蛊不敢说,咱们没有证据嘛。”
“婶子,你还真是迷信呀?”周密揪紧的小心脏放松了不少。
“你们年轻人不懂,这可不是迷信。”王冬月白了一眼周密。
“可是,放蛊这种巫术,不像是咱们关中这里的恶习吧?”周密小心翼翼问道。
“关中道上当然没有这种人。可是秦岭山民的先人,能有几个是从关中道上来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