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俩娃,晚饭吃了没?”王冬月关切地问道。
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肚皮早已咕咕直叫。
“走,进屋,婶子给你们下裤带面,快得很。”王冬月风也似的冲回屋内。
眨眼间,两大老碗油汪汪的三合一菠菜面,冒着腾腾热气给端了上来。要不说关中婆娘,她们在娘肚子里就学会了蒸馍、擀面。
狼吞虎咽吃完了面,周密和王冬月前头走,冯思远也跟他俩一道回中营取外套。
路过乔家,冯思远进去给乔正海说了下情况,正好,乔正海也说碧桐尼师那里得改天再去,薛家过事,咋也得搭把手。他这会儿就得马上出发赶往二道梁的养蜂场,去搬那个养蜂人弓幺儿。老弓打四川过来赶蜂,却有一手盘灶的绝活儿,咋势的很。农村过事待客,缺了七星灶,那可使不得。
马优丽抓了把瓜子儿递给王冬月,俩女人立院门边抓紧谝起闲传儿。
过了石拱桥不远,两个小伙字一路小跑,冲进他们租住的西户,个人进屋抓起外套,掂上手电筒,反身出门。俩人刚要跑,一抬头却发现东户里亮着灯,就走过去轻扣铁门环。
不一会儿,黑漆斑驳的门板儿吱呀一声打开,秦湘、兰若夫妻两人,微笑着并肩而出。
“秦老师,兰若老师,你们回来啦?”
“是你们呀,小冯、小周。”这秦湘,看起来有五十出头,或者不止这个岁数。身材细长清癯,面色微黄如蜡,一付学者的派头。马建设教授曾提起过说,秦老师在海派书画界那是颇有点名气的,而秦老师本人却低调的很。兰若老师,总是小鸟依人般依偎在秦湘的身旁,看起来弱不禁风,其实,也是不得了的学问家。兰若看上去就比秦湘小很多了。
“差十岁?肯定挡不住。”天塌了也挡不住村里的女人爱嚼舌根子的毛病。
“秦老师、兰若老师辛苦了,”冯思远、周密近前几步,满面的崇敬之色。“这趟秦岭深度采风,快一个月了吧?好想听二位老师给我俩讲讲呢。”
“来去正好三十天呢。”兰若细语道。
“其实也没有走的很远,”秦湘接道,“也就到分水岭、广货街和江口镇这一小圈,连宁陕县城还没到就折回来了。”
“老秦,下次一定带我去佛坪啊。”兰若双手搀着秦湘的臂膀轻言道。秦湘轻抚着她的手背,哈哈笑道,“怎么,还不心死?非得要和大熊猫来个偶遇才善罢甘休?”
小伙子们赶紧低头看自己的脚,双手却不知放在哪里是好。
“你们知道,本来,我们这次短时间的采风计划的关键词是:佛教宗派的传播时间和路径,以及佛教的经典理解和修习方式。结果呢,秦岭沿线的六大祖亭,我们只拜谒了净业寺。”秦湘双手一摊道。
“兰若老师,道宣和牛头寺祖师在沣峪斗法,难道真有其事吗?”冯思远问道。
“遍照禅师完全凭直觉行事,超越了道理。”刹那间,兰若老师面若莲花盛开,好似换了个人。她松开秦湘的臂膀,抬头挺胸,郎朗开言如梵音婉转:“因循守旧、循规蹈矩者,怎能开悟呀?”
“巧了,我这就连夜要去卧佛寺,去请庙祝呢。”周密乐呵呵道,并解释了连夜赶路的缘由。
“那到离道宣的净业寺不远了。”兰若的两只眉尖微微一挑。“本来,我和老秦明天也准备一起去拜访碧桐尼师呢,下午和乔家俩口子都说好了。”
“下次再约。”秦湘道。
周密和冯思远道别了两位老师。踏上石拱桥,一眼望见王冬月站在乔家屋檐下昏暗的灯光中正等的心焦。
“兰若老师真不愧佛教史专家啊。”周密对冯思远说。
“听说她在研究遣唐使、遣宋使、遣元使方面,更是中日两国学界公认的权威呢。”冯思远答道。
两人在桥头握手别过,依计划分头行动。
一轮残月被薄云半遮半拦。溪流边的白杨树哗哗作响,笔直粗壮的树干泛着青亮。微风吹过,传来几声呜咽。接着,一阵悠长而尖利的哭嚎声,响彻皇峪寺村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