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这位大夏将军还在饮酒作乐,怎知他睡得这般死。
屋内没有燃灯,酒壶堆积了一地。
温月放下手里的托盘,摸出腰后的匕首,蹑手蹑脚靠近。
整个军帐都铺了一层柔软的兽皮,温月为了不打草惊蛇,特地赤足靠近,伶仃的脚踝陷入柔软的地毯里,落地无声。
片刻后,军帐外的火盆被飞箭射倒,撩起熊熊大火。
夏人的军营乱作一团。
温月看到灼目的火光,她明白,是郎将们开始行动了,她的手脚也要变快。
温月的杀招逼近榻上的男人。
可是,当温月冰冷的刀刃刚刚扫来,本该在呼呼大睡的将军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
他魁梧的身材如一座小山般倾下,虎背熊腰的男人迅猛地扣住温月的腕骨,将她辖制在身下。
温月知道,她是身材轻盈的小娘子,被人从后压住的姿势屈辱,且极难反抗,她必须反制敌人。
因此,温月单手撑地,朝身后横踢一脚。她出招迅速,腿风杀气腾腾地扫来,直逼男人的面门。
温月来势汹汹,将军立刻转变了招式,为了躲避温月的腿招,他就势往一侧翻滚,顺手一摸,抄起桌上架着的一柄铁弓。
男人的招数莫名熟悉,温月思索了一会儿,眼睛睁大,心中有难掩的惊讶。
他是巴苏?巴苏怎么会在这里?
温月切齿,她记得巴苏的武功高强,和她能打个平手。
他身为大夏国的王,不该在大夏王庭里指挥前锋作战吗?怎会来到这样一堆小喽啰所在的军营?
温月作势想逃跑,还没等她翻身出军营,一根长鞭破空甩来,卷住了她的腿骨,重重拉回。
巴苏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熟悉的对招,熟稔的身影……他的妻子死而复生,竟让巴苏生出一丝难言的兴奋与欢喜。
他笑了一声,金黄色的眸子被帐外的火光照亮。
“原来是王后,你既想回大夏国探望本王,又何必深夜偷摸入帐,不请自来?本王也思念你许久,知道你活着,定会派出勇士迎你回来。”
温月刚想起巴苏已经是大夏国的单于了,那一场假婚姻,难为他还记得这般深刻。
温月一声不吭,手起刀落,一下子斩断缠住脚踝的长鞭。
她又要跑,军帐外却适时响起了兵卒的请罪声:“禀报可汗,在我们救火的期间,那些、那些汉人奴隶全被人放跑了!”
巴苏冷笑一声,高声道:“不必追了,只是区区几个奴隶,无需浪费我军人马。”
反正逃了几个奴,边州失地还有更多的汉人,不缺这几条人命。
兵士办事不力,见巴苏没有生气,纷纷松了一口气,很快收拾残局去了。
唯有温月还被困在军帐之中。
她挣脱了鞭子的束缚,双手持着匕首,刀尖对准巴苏。
温月气喘吁吁,眼角潮红。一头乌发散下,脸上的面具早在方才的一阵打斗下碎裂,露出一张清丽冰冷的脸,美若芙蕖,寒若霜雪,她那样瘦小,又那样不羁。
像是一只极难驯服的鹰。
巴苏问:“王后,阔别已久,你是否想念本王?”
温月讥讽地道:“巴苏,这里就你我二人,你不必说些恶心人的话。我伤过你,我知你不会放过我,可我也不是一个懦夫。想死的话就试试看,能杀几个夏人再死,也算我死得其所。”
温月倒是想和巴苏同归于尽,但她知道,论单打独斗,她未必是他的对手,遑论此地还有那么多严阵以待的兵卒。
巴苏不会独身过来巡视,他必定也带了自己的人马……
温月单枪匹马,难以杀出重围。
她甚至担心自己被巴苏折辱利用,手里那一柄匕首悄悄靠近脖颈,她甚至想到了自裁。
巴苏看到温月布满血丝的双眸,以及她手里游移不定的刀刃,金眸微微眯起。
“我没有杀你的意思……相反,我很喜欢你。”巴苏眯眸,“只要你留下,我便立你为大夏王后,与你共享财产与奴隶,你看如何?”
与巴苏交易,无非是与虎谋皮。
温月不信他有那么多的好心,况且他绝不会停下侵略大嵩国的计划。若她的富贵,要践踏在她同胞族人的鲜血之上,她情愿去死。
可是,眼下她是被虏的猎物,她很难逃出生天。
温月握住匕首的力道松懈,她屈服了,缓慢地朝着巴苏走去。
卸下杀意的女子,竟也有一种乖顺的柔情。
巴苏满意地看着眼前柔弱的女子,耐心等待她跪在他的面前,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可是,当温月靠近巴苏。
男人等到的并不是温情的吻,而是削铁如泥的匕首。
锋利的刀剑划过他的脖颈,削下巴苏缠绕了一段朱红色绳子的发辫。
棕色的卷发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