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脸色一僵,左右看了看,只当附近风大,什么也没听到。
裴宝儿接到何嬷嬷、凌雪各不相同的眼色示意,她才慢了半拍地想起来,这位秦太后虽然也算是自己名义上的婆婆,只是齐珩和她关系并不好。所以,砚儿虽然天天被齐珩拎进宫去上学,没准儿她还真见不到。
唔,说两人关系不好还是委婉的。毕竟,秦太后就一根独苗苗,也就是在北巡之乱中被俘虏的安王殿下,却被以齐珩为首的大臣派和权贵派齐齐判了“死刑”。
当然,朝廷明面上是不会承认俘虏这件事的,对外只说安王殿下随着先帝和几位弟兄都死在甘州了。即便北狄人打了败仗之后,年年都厚着脸皮派人过来商榷安王殿下的赎金,而且提出的条件一年比一年低声下气,但,朝廷的态度还是很强硬。
大臣们:我们安王殿下早死了,你那个是赝品,是假的,我们一枚铜板都不会出!
当时,北巡之变消息传回帝京,宫里宫外人心惶惶。秦太后倒是想趁机搞个宫变,先推个年幼的皇子上位当傀儡,想方法把她亲儿子从北狄人手里弄回来,之后再来一番孔融让梨的禅位。
然而,她这些年经营的人手多半跟着老皇帝折在甘州了,唯一堪用的只剩下她那个商贾出身的草包哥哥。虽然掌管着五城兵马司的一半,但最终还是无功而返,这“宫变”都还没变到宫墙边,就被齐珩的后手强力镇压了。
于是,她只能在后宫默默流泪,看着外朝的大臣们唾沫横飞讨伐着自家不争气的儿子,共同通过了“坚决不承认那是咱们安王殿下”的提案,心里那叫一个疼,却无能为力。
自家儿子流落在蛮夷人手里,还不知受着怎样的折磨,自己原本贵为皇后,却在这事上一点话语权都没有。
最可气的是,齐珩这厮“干掉”了对自己最有威胁的几个弟兄,独揽朝政大权后,不知抽了哪门子风死活不肯登基,任由那些胡子花白的老臣们齐齐联袂跪求都没松口。人人都以为他不过是假意推辞,以全自己谦恭简让的美名,结果他居然辞了又辞,都不知辞了几个三遍了,最后才神来一笔地将瑞王嫡长子给抬到了台前,以一份所谓的先帝遗诏属意瑞王为储的理由,就这么轻轻松松将皇帝宝座拱手让给了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
秦太后当时就坚决反对,对那份遗诏的真实性提出了质疑,并且表示,既然要立皇孙,为何不考虑其他皇孙们。瑞王虽然文采风流,但他的嫡长子资质平庸,甚至还不如嫡次子聪颖。不说别的,安王的嫡长子自小也是灵秀过人,深得先帝喜爱。
然而,这回都不用齐珩发话,大臣们马上记起了被自己一干人等宣判了死刑的安王殿下。他们面面相觑,虽说明面上是这么说的没错,可大家心里都明白,以安王殿下往日贪生怕死的德性,碰上北狄人时没有及时自刎就义而是被俘虏,这可能性还不小。安王此举可是为大盛抹了好大的黑,他们为了国朝的面子,不追究他叛国之类的罪名就很不错了,还想要抬举他儿子当皇帝?
想都别想!
所谓子肖父,代代相传,瑞王世子虽说平庸了点,却也好过一个极其可能临阵脱逃的不定时炸弹好吧?
至于安王殿下这份贪生怕死是从哪儿遗传的,先帝死的这么惨,他们也不可能再补刀了,于是纷纷将矛头指向了安王的生母——当时的秦皇后。
这也是为什么,瑞王世子被拱上帝位之后,作为名义上的嫡祖母的秦皇后没有升级为太皇太后,而是只得了个憋屈的太后封号。
虽然,向来柔弱的瑞王妃当时得知夫君身死后便伤心地得了急病去世了,却在自家儿子登基后还捞了个所谓朝华夫人的尊位。朝廷没给瑞王妃追封太后,已是给秦氏留的脸面了,可她到底意难平。
如此林林总总下来,再加上前些年先帝在时的争储大战,秦太后怎么能不心里吐血,怎么能不恨齐珩!
想通了这一层后,裴宝儿倒有些不好意思,朝着那装聋作哑的小黄门微微一笑。
因她无意于这个王妃之位,对这些皇家之人背后的阴私也懒得用心,不过,如今还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先吧。如今秦氏落魄,估计也不敢端婆婆的架子找她茬,且去看看她想闹什么幺蛾子好了。
“既然太后有请,自然不敢不从。”
裴宝儿难得郑重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又命北雁带上个准备好的匣子,这才慢悠悠地坐上马车去赴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