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那样,御书房里也有几个碍眼的女仪在侧。
可他的鼻端,只能闻到从她发上衣上散发的幽香,她亲手研的墨,也似乎更具一种奇厚的墨香,他让她亲手誊本,她依令行事,灯下的她运笔流畅,不露丝毫困倦,她就是这样的,不同于普通女流,她对一切未知之事都满怀着兴趣,尤其朝堂之事,更让她格外专注。
司空北辰记得当年,他其实并没有指望瀛姝能为他分忧解难,他只是需要她陪伴身侧,这样他才不会觉得日复一日的阅本批本乏味无趣,心生厌倦,可渐渐的,她就具备了替他分担的能力,而且往往她的谏议,能够一针见血,使他茅塞顿开。
他发觉瀛姝对兴趣所在,为了彻底赢得她的芳心,更加的迎合她的兴好,也让她真正体会到,他的不易和艰难。
瀛姝才是他不可或缺的伴侣和良臣,他们之间,开始变得亲密无间,他越来欣慰于瀛姝待他的真情挚意,他明明给予了瀛姝不少的权力,瀛姝却从来不曾以权谋私,她甚至不想争皇后之位,每当他流露出对卢皇后的鄙厌时,瀛姝还要一本正经地反驳他,为卢皇后说好话。
她总是说,皇后虽无心机,不擅权衡之事,可宅心仁厚,为了大局,为了郎君,皇后能忍一切委屈,郎君不该要求皇后替陛下分担朝堂政事,皇后虽无这样的才能,可皇后的父兄,皇后的族人,都是郎君可以倚重的肱骨之臣。
天下所有女子,他独许瀛姝称他为郎君。
他不缺肱骨之臣,但除瀛姝之外,谁也不能成为他的红颜知己。
前生如此,今生更是如此。
回味至此,不知道为何,眼睛像被朝阳刺了一下,阴影又渗入了心胸,司空北辰往前看,原来是显阳殿到了。
他从不怀疑,于他而言最大的不幸,就是有一个愚蠢无能的生母,他明明贵为储君,却一直过着忍恨吞声的日子,虞皇后“阳差”“阴差”的养了不少,可始终不能又快又狠地把匕首捅进敌人的心脏,如果不是父皇,如果没有临沂公这样的肱骨之臣效忠于父皇,他早就被敌人们掀下储位,身首异处,丹书青史上,关于他的记载无非就是“失德不仁”“庸碌无能”。
他终于登基,他的母后当时大笑不止,要求他废后,立那个不知所谓的虞碧华为后。
原话怎么说的?
“咱们母子,终于有了出头之日,这全是我的功劳,不,是虞家的功劳,我儿当立华儿为后,授你外祖父大宗正之职,你的几个舅舅,都应封爵,任大司马、大将军之职,给卢氏一个夫人之位即可,免得他范阳卢抱怨咱们过河拆桥,还有莲儿,也可册封她为三夫人之一。”
他早已受不了这位生母了。
司空北辰看着不远处的显阳殿,他迫切的,比前生还要迫切的,期待早一日让他的生母,给他带来无尽耻辱的妇人,送进永乐宫,摁在病榻上,大声告诉她。
我最恨的其实不是贺氏、郑氏、谢氏,我最恨的是你,因为只有我知道,你为了保住你的后位,争取父皇的怜惜,无数次的挑唆那些女人践踏我折辱我,你就是这样的人,居然还敢说你是为了我,为了兄长,你当我真不知道么?就算父皇没有决定送兄长为质,你也一定会把兄长送去洛阳,因为如果不用兄长献祭,你始终会担心,有朝一日,父皇会抛弃你,另娶他人。
我的好母后,我不是父皇,我不是,我绝对不会姑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