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建成苦笑一声:“若不是为了两个小辈,你只怕是不会出现吧?”
他说出这句话,张淑芬也难得的沉默了。
最终也只是叹息了一声:“不然你觉得我们应该做什么?”
“段建成同志,我们之间错过已经六十多年了。”
“你我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
段建成:“你想听听当年的故事吗?”
张淑芬难得的沉默。
于是,段建成开始说起了从前,不过并未提及在战场上的故事,只是说:“战争结束之后,我因为重伤昏迷,被送进军区医院的时候,医生判定为植物人,且那个时候,告诉段家的消息是,可能终生都不会再醒过来了。”
“但两年的治疗还是让我清醒,等到能下床的时候已经是战争结束的第四年了。”
“后来我去过我们约定的地方看过,等过,可那个小镇早已拆迁,四年的光阴我看到的是平地起高楼。”
“淑芬,我再也等不到了...”
段家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若是接着等,段家就绝后了。
张淑芬眼眶微红,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们都在等,在那个战乱的时期,他们都没有谁真的放弃了对方。
可就是错过了,终生错过。
张淑芬突然就笑了一下,可那笑,却满是苦涩。
她说:“我先生对我很好。”
段建成也说:“我夫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若是你们能见面,想必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她说:“嗯,所以我们应该都没有选错路。”
“只是,建成同志,我们已经这样了,难道还要让我们的孙子辈也一样吗?”
“当年乱世之中,我们身上都有华夏的使命,分离是必不可免的,但如今太平盛世...”
段建成叹了一口气:“我会想办法的。”
张淑芬:“你们段家欠我们一个婚礼。”
“年后就办。”
“这一次,不许失约。”
“好。”
老太太站了起来,拿着一旁的拐杖,缓慢的转过了身。
“虽然这句话,似乎已经没用了,但我还是想说一句。”
“抱歉。”
张淑芬:“错不在你,我也不怪你,怪我们没生对时代。”
——
段建成顿时如鲠在喉,满腹的心事似乎也没有了可以倾诉的地方。
老太太笑着端起了面前的酒杯:“赏脸喝一杯?”
段建成便也端起了面前的酒,却不等张淑芬,独自一饮而尽。
张淑芬见状,也只是笑笑,随后便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可眼角却滑落了泪。
她等他,何止两年,当年形势所迫,为了保住敌人犯罪的证据,她不得不被迫举家移民搬迁,即使到了国外,可无人保护,她想将敌人在华夏犯罪的证据曝光也是寸步难行,张家为此,险些灭族。
那会儿支撑着她走过来的,不是别人,是段建成的消息。
她屡屡派人回国打探,可无论去了多少人,都是了无音讯。
可后来没几年,她还是扛不住压力嫁给了现在的先生,先生对她很好,用前途和仕途帮她,她才得以将那些丑陋不堪的犯罪事实给曝光。
可以说,没有先生,她活不到现在。
而对段建成,她似乎也该说句抱歉。
天色渐晚,张淑芬和段建成都有了几分醉意。
老太太的脸上甚至还有了几分红晕,她说:“是我对不住你,若家国安定那几年,我能回来看看,兴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段建成侧过头,都一大把年纪了,眼泪却怎么也控制不住。
他擦了眼泪,伸出略微有些颤抖的手:“不说那些了,不说了,咱们喝酒...”
“段建成同志,躺在床上那几年,很辛苦吧?”
段建成看着张淑芬,眼前这个近八旬老太似乎和当年他记忆中的人重合了。
那年京都还没受到战火侵袭的时候,是很美的。
他们每个学生都有着一腔热血,他们一群人从天南地北而来,齐聚京都求学,开学的时候,是张淑芬接的他。
“历史系的同学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