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飞始终想不明白五殿下为何会主动交出吴家这些年背地里使的那些腌臜手段证据,原以为他会向主子求情放过吴家,现在怎么看都像是觉得吴家死得太慢来补刀的。
实在想不通,他莫名脱口而出:“主子,今日那酒很醉人?”
“你觉得他喝多了?”政祉安话音带笑,忽地旋身腾挪,袖风扫过惊惶奔走的货郎扁担,十指已擎住倾倒的摊棚主梁。裂纹顺着桐木纹路在她掌心炸开,木屑簌簌落在冻土上。
扎红头绳的小丫头仰着冻红的脸,瞳孔里映着政祉安被风吹乱的鬓发。嘴角漾起极亲和地笑,稚童忽地捂住眼睛:"呜哇~会飞的妖怪!"
政祉安僵在原地,指节因用力泛出青白。二十年来头一遭,她竟认真思忖起晨起时镜中那张脸。
莫非真像那些个纨绔嘴里的“貌类夜叉”?
粗布妇人跌撞着扑来,竹篮里新沽的浊酒泼湿政祉安半边衣袖。
待道谢声混着酒香飘远,她撤掌任摊棚轰然坍落,烟尘漫过绣金云纹靴面时,凌飞瞥见主子将渗血的右手藏进广袖。
“五皇兄的算盘,打得可比那群老狐狸精妙。”政祉安迎着风刃前行,“你当他是割肉饲鹰?”
凌飞盯着她袖口暗红血渍:“吴家不过是贾家弃子。”
“是卡在喉头的毒鲠。”政祉安踢开挡在跟前的废竹篓子:“他既送了我个顺水人情,又向老爹表明了态度。”她忽地驻足打眼瞧他:“你说我父皇会不会赞他知进退,明是非?”
“还有贾家。”
惊雷炸响,第一滴雨砸在凌飞后颈,他忽地惊觉,自皇上把这件事交给主子起,主子便已经成了‘香饽饽’。
五皇子与主子真论起来,也没有实际冲突,拉拢的确比相互撕扯划算太多。
铜钱大的雨点砸在青瓦石砖上噼啪作响,不待凌飞说话,人已化作离弦箭镞踏碎水洼。
凌飞看着那个素来从容的主子:高束的青丝凝结成麻绳似地,湿透的绀青裤腿溅满泥点,活像只被人捅了窝的落汤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