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梁公。”
梁士德一直屏住呼吸,却并非他的专注凝神,而是在看到宇文晔的身影出现的一瞬间他就已经无法呼吸,到这个时候憋得脸颊通红,两眼也通红,直到听到宇文晔低沉浑厚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一记无形的重拳沉沉的打在他的胸前,总算让他的心重新开始跳动,也重得呼吸。
宇文晔道:“我早闻梁公大名,欲见未成,今日终得一见。”
“……”
梁士德张了张嘴,他想要说什么,可面对这个早已经把他的一切退路都切断,此刻甚至是有些云淡风轻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他开口,却说了一句令他后悔终生的话。
“洛阳……”
听到这两个字,所有人看着他,眼神中的戒备和警惕,此刻都化作了怜悯与悲叹。
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魔怔,在得到洛阳的这些年,他没有再离开这里一步,他的整个心神,甚至生命,仿佛都牢牢的跟这座繁华富庶的都城牵连在了一起,到了现在,他死在顷刻,还想要让洛阳为他陪葬。
看着这样的他,商如意忍不住想起小时候听到游历四方,见多识广的父亲给自己讲过的一个从遥远的西域传来的故事——传说世间有一种怪兽,喜欢袭击城邦杀害百姓,只为搜罗金银珠宝,得到宝物后便放入自己的巢穴里,百年,千年,甚至万年的守着这些财宝,舍不得离开;有一位勇士,历尽千辛万苦找到怪兽的巢穴,杀死了这危害人间的祸患,可当勇士看到怪物巢穴里的宝物后,就贪婪忘本,盘踞不去,渐渐丢失了理智和自我,从皮肉里生出獠牙与羽鳞,化作了另一头怪兽,用同样的姿势盘踞在那巢穴上,守卫着那些宝藏,也等待着下一个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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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士德,就像是这样的怪兽,这样的勇者。
宇文晔的眼中,一分怜悯,九分淡然,平静的说道:“你让人安置在那几个城门的炸药,都已经被——”
说着,他转身侧目,一个高大的身影跟在他的身后,此刻才迈出一步,显露身形。
梁又楹立刻睁大了双眼。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与她和裴行远同路的姜洐!
一看到他,梁又楹原本有些彷徨的心顿时定了下来,旋即也明白,定是宇文晔进入洛阳城后,与阻止梁士德的手下的姜洐相遇,此刻的目标相同,所以他们一道前来,而姜洐也对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看到这一幕的梁士德立刻明白过来:“你是——姜洐?”
姜洐道:“正是。”
宇文晔道:“他阻止了你的人。”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实实在在的在梁士德的心上捅了一刀,虽然早已经千疮百孔,他咬着牙,忍着心头的剧痛又道:“那徽安门——”
宇文晔道:“自然是被我们攻破了。”
又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又是血淋淋的一刀。
而一直沉默不语的商如意这个时候看了宇文晔一眼——她当然听出了,他说的“我们”,是有意隐去了和他一起的宇文呈,心里不由得嘀咕: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说这句话的宇文晔似乎也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的看向商如意,见她一双眼睛滴溜溜直转的样子,又瞪了他一眼。
商如意将脸偏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