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尔·佩松,或者欧兰涅斯·佩松正在思考。
前者是后者的缩写,欧兰涅斯是个过长的名字,写起来拗口,读起来更是麻烦。他已经被人称作欧尔·佩松很多年了,但到底有多久,其实他自己也说不清。
如此形容,对于一个普通的退役士兵来说是很古怪的。只可惜他不是,他是人类这一种族中的某个分支,一个具备神秘天赋的分支。
过去曾有人称呼他们为不朽之民,也有人曾敬畏地跪拜,认为他们是神明。欧尔·佩松对这两种说法都不认同。
第一,他不认为世界上真的存在不朽之物,其次,他们也不是神明,他们只是一群永生者。有人或许认为这件事很不得了,可惜,对于欧尔·佩松来说,这是一种诅咒。
活得久不会为你带来什么,除了痛苦的记忆以外别无其他。
他遇见一些人,与他们分别,然后遇见更多,然后再次分别
他活了太久,记性却不怎么好,大部分的人生都早已经被他忘却。这或许是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好让他不至于被巨大的悲伤击垮,又或者只是因为他拒绝接受那些事。
时至今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他只能靠猜测。
在马库拉格之耀的底层船舱内,欧尔·佩松在他分配到的一个房间内,用铅笔在一张被分类为D-3型号的纸上写下了一个数字,45000。
房间,是因为他退役士兵的身份,也因为他在考斯战争中救了一些人,汇聚了一股不算太小的陆军力量,和极限战士们并肩奋战了一段时间。
铅笔,是他从一个画家手上要来的,纸也是如此。D-3型号是种廉价的纸张,它很柔软,稍微一用力就会被划破,却也因此被那些追求技艺登峰造极的画家们看中了。
他们宣称,只要能在这种纸上持久作画,便能让画技得到巨大的提升。那个画家显然也相信此事,他带着很多这种纸,天上下火雨时,他甚至都没把它们丢下。
至于那串数字,则是他猜测中的自己的年龄。
他大概有四万五千岁了,可能多,也可能少,这个数字不可能准确,因为他忘却了太多事.
他的房门被人敲响了,思考就此中断。
欧尔·佩松站起身来,将铅笔小心地搁置在了桌面上,他不想让它掉到地上。这可是他当了两个小时速写模特从那画家手里换来的东西。
他走到门前,思索了一会才想起这种门应该怎么开。不是拉动把手,而是按按钮。他看向一旁的墙壁,果然在金属的光泽间发现了一个被漆成了绿色的按钮。
欧尔·佩松按动它,大门缓缓滑开,一个远比他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
“士兵佩松。”那个阿斯塔特开口说道。“以帝皇之名,你被再次征召了。”
“我明白。”欧尔·佩松说。“明日几时报到?”
阿斯塔特低下头,略微有些惊讶地看他一眼。
他没想到一个老兵在卸甲归田这么多年后竟然还能如此坦然地面对一场战争,欧尔·佩松的态度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经历了考斯地表那场惨烈战争的人,他甚至表现得像是个没事人。
“泰拉时八点,第六十层舰桥,士兵检阅场。”他朝欧尔·佩松点点头。“我是索尔·达摩克里斯,第六连的连长。你将担任奥西里斯第七十八步兵连的连长,在今后的战争中和我们一同行动,佩松连长。”
连长
欧尔·佩松一时陷入了沉默,他已经很久没有承担起这种责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