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干什么，又不是不能吃。”韩勇说，韩桂芳道：“我看都好几天的剩菜剩饭了，吃了就不怕得病。”

韩勇没再搭理她，自顾自地擦干脚上的水渍，然后去卫生间倒了。韩桂芳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看了一眼崔洁，见她睡得正香，于是又悄然退了出来。

“爸，我来之前刚给启发打电话问了娜娜的情况，说是精神状态非常不错，过两天就能出院了。”韩桂芳说到了今天过来的主题，韩勇似乎并不多么关心，百无聊赖地回到沙发上坐下，又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韩桂芳怎会不清楚他在想什么，见他不吭声，于是笑了笑：“您不就是想知道娜娜到底患了什么病吗？跟您说了吧，乳腺癌。”

韩勇端着茶杯，正打算喝第二口，却又慢慢放下，眼睛里像是蒙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韩桂芳叹道：“我最先听说娜娜得了这个病，也被吓到了。幸亏的是请了省城来的专家，手术非常顺利，现在已经没事了。”

韩勇依然没吭声，目光深邃地望着空无一物的墙壁，过了片刻，眼里原本就微弱的光消失殆尽，继而被一丝悲伤取代。

“爸，您怎么啦？”韩桂芳觉察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他这才缓和了一下表情，声音沉重地叹息道：“没想到，没想到啊！”

韩桂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想知道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痛苦地闭上眼睛，缓缓说道：“这件事已经在我心里压了几十年，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

原来，崔洁在四十来岁时也被查出患了乳腺癌，但那时候医疗条件落后，需要去北京和上海那样的大城市才能动手术。最后，崔洁打算放弃治疗。

“后来，朋友给我介绍了一位中医，我带你妈去找他开了药，好像是一连吃了好几个月，竟然好了。”韩勇的话令韩桂芳又惊又喜，惊的是自己竟然从不知道母亲竟然也患过这么严重的病。喜的是中医竟然可以治好乳腺癌。

韩勇接着絮絮叨叨：“你妈不让我跟你们说，因为她觉得治不好，还打算放弃治疗，怕你们跟着担心，所以就没跟你们姐弟说。后来，我带她看了中医，病治好了，这件事就烂在了肚子里。”

韩桂芳感觉心里在滴血，宛如被人挖走了一大块血肉，简直痛不欲生。韩勇又无尽惋惜地说：“刘娜患了这个病，要不是你们都瞒着我，我就带她去看治好你妈的中医了。”

“妈知道自己患病后，害怕吗？”韩桂芳的声音在颤抖，她不敢去想象母亲当时的状态。韩勇陷入回忆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妈很坚强，也很固执。我要带她去看中医时，她一开始还不去。我记得她说过她不怕死，还说自己能活到四十来岁，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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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桂芳强压着内心的恐惧，口干舌燥，手心里攥着潮湿的汗水，脑子里也是一阵恍惚。韩勇又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当时知道你妈病了的时候，我比你妈害怕。她就跟我说，没什么好怕的，就算自己现在走了，也给老韩家留下了四个孩子……”

韩桂芳感觉身体开始颤抖，她伸出手去，但很快又缩了回来，似乎全然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韩勇又叹道：“那段日子，是我这辈子活得最沉重的时候。我在想啊，要是你妈真的丢下我们走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走下去，我一个人该怎么把你们几个养大成人？所以我就四处找医生，不管听说哪儿有好的医生，都要去看看。老天总算开了眼，让我找到了一个好医生。算一算，现在也该是七八十岁的人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韩桂芳抹了抹通红的双眼，突然笑了起来，问道：“爸，万一我妈不在了，您那时候有没有想过把我们兄妹几个送人？”

“你爸我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禽兽不如吧。”韩勇的声音舒缓多了，“你妈那时候以为自己要走了，别的什么都没说，就让我把你们几个好好养大成人，那样她也就能合眼了。”

“幸亏有妈这句话，要不然我真担心我们兄妹几个长不大！”韩桂芳哑然失笑，起身走到母亲房间，推开房门，望着熟睡中的母亲，久久没有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