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错了。
蛮蛮早已不是当年她认识的那个蛮蛮。
谢沉舟五岁生辰当天,不算陌生的白衣剑仙骤然登门,来者不善。
暮云薇认出来人身份,难以置信:
“你的剑骨……”
他看着她,看着她的孩子,目光冰冷:
“很快就会回来了。”
于是暮云薇便明白了他的来意。
即便折了剑骨,如今的她依旧不是来人的对手。
昔日温馨的小屋被夷为平地,屋前的小树齐根而断,新结的果子已踩碎成泥。
乍一看,仿佛血迹渗入地底。
最后一剑刺来时,暮云薇避无可避。
可谁也没料到,早就该逃走的另一个人挡在了她面前。
呼啸不止的风声中,她看着长剑一寸寸没入谢十七体内,肆虐的灵力搅碎一切骨骼脏腑。
“嗤——”
长剑抽出,血珠溅上她的脸,是温热的。
而后,她的丈夫倒在她怀中。
她的丈夫,谢十七。
时间仿佛定格。
一只手攥住她衣袖。
暮云薇僵硬低头,看见那张熟悉的脸。
大口大口的鲜血顺着青年的嘴角涌出,眨眼间湿透衣襟。
他看她的目光却依旧温柔:
“能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
暮云薇脑中一片混沌,机械地开口:
“我叫暮云薇,暮色四起的暮,云朵的云,蔷薇花的薇。”
“……是个很美的……名字呢。”
谢十七目光涣散,还是固执地叫她:
“阿宝。”
他说——
“阿宝,不管你从前是谁,你只是我的阿宝。”
如珠似宝的宝。
这是谢十七此生最后一句话。
那只攥着她衣袖的手一寸寸滑落。
如同暮云薇过去所杀的那些人一样,他睁着眼,至死未瞑目。
果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暮云薇想笑,却听见自己在哭。
哭得很小声。
而不远处,那位白衣剑仙似乎也没料到这一幕,皱眉抖落剑尖血珠:
“我无意戕害凡人。”
暮云薇拄着剑站起身,脑中思绪近乎凝滞,无论如何也串连不成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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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忘了自己是如何拼死一搏击退言渊,带着早已昏迷的谢沉舟逃离的了。
她只是循着本能向前走,一直向前走。
那位白衣剑仙始终在身后穷追不舍。
还能逃去哪里呢?
去寻镜弦?
不行,绝不能连累她。
那便无处可去了。
天下之大,早已没了她的容身之地。
唯一放不下的牵挂,只剩这个孩子。
“谢沉舟,我不该生下你的。”她倦极。
若不曾生下你,你便不用受这世上许多苦楚。
有那么一刻,她想,不如现在就杀了他。
可剑锋终究还是偏了三寸,未入心脉。
刚满五岁的谢沉舟跪在她脚边,满脸惶恐:
“阿娘,别丢下我。”
大雨滂沱,暮云薇抬起脸,长久地凝着灰暗天幕,眼角泪痕与冰冷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究竟是泪还是雨。
她转身离开。
谢沉舟不肯放弃,一次又一次地追上来。
她只好道:
“你在这儿等等,阿娘办完事就回来接你。”
他满脸希冀:“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
暮云薇没有回答,最后一次摸摸他的脑袋,转身离开。
她听见了孩童死死压抑的哭声。
仿佛一只迷路的幼兽。
她没有回头。
她要去赴约了。
赴那场一生一世的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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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怕不怕,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