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调查了格尼比纳的骨灰,有什么新发现?”
伊赫吉安德娜手持一根注射器,开始将透明的液体推进患者体内:
“惊人发现,非常惊人,但也合乎情理。我们在彼那勒斯墓地的大盒子里——找出了另一块疑似骨石的骨头。”
巴别尔坐在她对面,凝视针管,直到药剂见底:“解释了为什么他也拥有瞬移的能力。”
“是的,恰好证实了我假设的正确性。法朗克斯侧宫有卫兵搜查,格尼比纳没办法直接携带武器和弹药,因此只放置了锚点,必要时再隔空将东西投递进去。
“这个秘密一经发现,翁希特温泉岛凶杀案的不在场证明也正式宣告无效了,执法厅倒是能松口气。”
先知将针头腐蚀的一次性注射器丢进废料桶,往后靠上椅背,两只手交叉,支住了下颌。
“但只是把骨石移植进人体内,就能直接发挥出这么大的作用吗?”她自言自语。
巴别尔放下卷起来的袖子,一边扣袖扣,一边看向桌子上的药品瓶,瓶子里正装着那块其貌不扬的灰色石头:“试图完全解释它的力量并不可取,但有了格尼比纳这条线索,它的来历便可追溯。”
安德娜用钢笔在纸上记录下注射时间,对这番话显得兴致缺缺:“那是地质学家跟侦探才会在意的事,不是我的工作。就算这些石头是旧神的遗骨,我也会继续我的研究。”
“需要我的血?”
“如果你方便。”
“当然。这正是我们的协议内容。”
“也是你来到布拉泽的理由。”
调查员笑而不语。
先知将钢笔别在耳朵上,朝他身后看了看:“那位长生的小先生(little Methuselah)已经走了吗?不来道个别?”
外乡人没有立刻回复,视线也转向身后,扫了一眼实验室门口。天色尚早,走廊内一片漆黑,不到开工时间,整栋研究院主楼里多半只有零星几个人。
在办完跨境手续之后,狄奥尼便要跟随他的母亲瓦妮莎回到维也纳斯。
临行之前,昨天,研究员们在酒吧里替这位异国的伙伴举办了一场欢送会。他们从夜幕降临时开始跳舞,也许是因为受到气氛感染,也许只是因为不少人喝得烂醉,最后抱在一块又哭又笑,几乎整个晚上,场面都十分混乱。
巴别尔无端地叹了口气,回答道:“本来预计今早出发,现在看来,要延期到傍晚了。”
安德娜听着,没做什么回应。
“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这间实验室里干了什么吗?”她忽然问。
不等对方回答,又立马自问自答:“用你的血液激活了骨石,而我将所得的新物质称为‘月之骨’。”
巴别尔看向窗户:“那几条划痕还在。”
“‘月之骨’,”先知搓搓下巴,开始还原自己的思考过程,“这个词受月亮的启发,但它既不是即兴发挥,也不是空穴来风,比我起初以为的更加似曾相识。它肯定不是第一次出现,我似乎之前就在哪见过——”
她边说边前倾身体,抬起实验台上空置的试管架,在托架底下压着的一堆纸片里翻找,随后抽出了几张照片:
“直到今天早上,负责维也纳斯系列案件善后工作的骑士,带来了这么一组照片。”
巴别尔低下头看。
最上面的照片拍摄了一个巨大的坑洞,被沙尘和浓雾笼罩,周围散落着破碎的木质框架结构,似乎是一处发生坍塌的矿井。而下面那几张,则把相机换了个俯视角度,拍摄到了矿洞塌陷坑的内部,透过厚重的雾气遮掩,隐隐约约,几根镂空的柱子的轮廓被勾勒出来。
又盯着看了片刻,他忽然意识到,那不是柱子,而是折断的教堂钟楼的尖顶,巨大的、被腐蚀破损的铜钟残骸还挂在楼里。
他继续看向下一张、也是最后一张照片,这次,成片成片的建筑群的尖顶浮出水面,犹如某种古老的致命陷阱。在某座矿井的塌陷坑中,浓雾的掩映之下,坐落着一整座地下遗迹。
“看到这里了吗?”
安德娜伸出手,指示了一块区域,在照片的角落里,藏匿着一个细小的、怪异的图案,构造简单,似乎是某种年代久远的神秘学符号,由于浓雾的遮挡而模糊不清,只知道大体呈现椭圆形,难以形容出具体的样貌。
最为怪异的是,调查员只看了这个图案一眼就百般抵触,先于理性的认知能力,一股恶寒从他的腰椎里钻了上来,让他头皮发麻。他的脑子里浮现出了一幅图像,一张丑陋到惹人仇恶的嘴脸,下面是一个皱巴巴的蜷曲身体,躯干极小,头身不成比例,肚子上还连着一跟黑线。
画面凭空出现,转瞬即逝,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那种诡异的感觉萦绕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