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长拂尘一摆笑道:“柴无畏,你少吹牛了。党项早在五代十国时期就已经控制了夏、银、绥、宥、静五州之地了,根基深厚,超乎你的想象。大宋建国之初,党项族人李继迁反对其兄李继捧归附宋朝,起兵夺回献给北宋的银、夏、绥、宥等州,并攻破会州。宋太宗征讨不胜,宋真宗即位后为息事宁人,赏赐给了夏、绥、银、宥、静给李继迁。而今大宋立国大半个世纪了,大宋也经历了三位皇帝了,曾多次征讨党项,想要让党项屈服。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党项不仅没有被打垮,反而又被他占了灵州。大宋官家五六十年都没能解决的问题,你说你一两年就能解决,真是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
柴无畏神色凝重,面容冷峻,语气笃定且认真地说道:“大宋之所以无法歼灭李德明势力,归根结底,主要源于三大关键因素。
其一,党项所处之地,戈壁沙漠交错纵横 。党项人自幼生长于此,对当地的每一条路径、每一处隐匿之所都了如指掌。一旦察觉到宋军来犯,他们便凭借对地形的熟悉,迅速遁入茫茫戈壁沙漠的绿洲之中。宋军在这陌生且复杂的环境里,犹如盲人摸象,常常连党项人的踪迹都难以寻觅,更别说消灭党项的有生力量了。而每当宋军因补给困难、搜寻无果无奈退兵之后,党项人又会迅速从沙漠中涌出,轻而易举地重新夺回被宋军短暂占据的城池 。
其二,征伐党项之路,可谓迢迢千里。漫长的行军路线,使得经济物资的运输极为艰难,成本高昂,这样会增加老百姓的负担。特别是在现如今经济重心已然逐步南移的情况下,想要从北方各地征调海量物资,用以支撑一场灭国级别的战争,难上加难。物资的匮乏与供应的不及时,极大地限制了宋军的作战能力与持久力 。
其三,北宋朝廷内部党派林立,纷争不断。在对待党项的政策上,各党派之间意见相左,莫衷一是。时而主张对党项进行招安,以和平手段安抚;时而又力主发兵征讨,欲将党项彻底消灭。如此反反复复,始终无法达成统一且坚定的决策。正因如此,大宋对党项的政策全然缺乏明确的方向指引与长远的战略规划。
这三个原因中,第一第二个原因最为重要。”
老道士闻言,缓缓点头,神色凝重地说道:“所言甚是。李继迁、李德明父子二人,狡黠多端,行事极为诡秘,惯于隐匿踪迹。宋朝但凡派遣大军前去征伐,他们总能巧妙地遁入那毗邻的荒滩之中。定难五州一带,物资极为匮乏,根本无法长期维持大军的驻扎所需。因而,每至宋军无奈撤离之际,党项人便会迅速反扑,再度占据此地。长此以往,朝廷在军备上的开支如流水般巨大,实在难以承受与党项人无休止的长期对峙,最终迫不得已,只能选择放弃定难五州。 ”
柴无畏深以为然,同样点头应和道:“诚如您所言,朝廷并非对定难五州毫无眷恋,亦非不想彻底铲除党项势力。实则是在殚精竭虑地探寻一种能够以较低成本,一举覆灭党项,重新夺回定难五州实际控制权的良策啊 。如果朝廷能够发动河西地区的吐蕃、回鹘等部众,再联合归义军一同东西夹击党项,那么覆灭党项就指日可待了。”
那道士听闻柴无畏提及要发动西北的回鹘、吐蕃等部落,眼眸瞬间闪过一抹亮光,急切问道:“莫非,你打算……”
柴无畏嘴角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缓缓说道:“李德明妄图吞并河西地区、掌控河西走廊,这般野心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之事。长久以来,河西百姓饱受党项人压迫,苦不堪言,已然到了天怒人怨的境地,内心深处无不渴望推翻李德明的残暴统治。然而,众人之所以未能联合起来将其一举覆灭,归根结底是忌惮党项军队的武力威慑。正因如此,无人敢挺身而出振臂一呼,众人只能各自为战,犹如一盘散沙,无法凝聚起强大的力量。”
道士先是一怔,旋即恍然大悟,忍不住又惊又疑地脱口而出:“难道你是要……”
柴无畏仰头轻笑,胸有成竹地娓娓道来:“此次西行,我身负双重使命,不仅要平定西域的争端,更是为党项之事谋划布局。待我成功平息于阗和喀喇汗王朝的纷争后,便会亲率一支纪律严明、士气高昂的王者之师,联合河西的回鹘、吐蕃等各部族民众,从西边挥师进攻党项。届时,只要东边的宋军能派出少量部队予以响应,形成左右夹击之势,我坚信,李德明及其党项政权必将在这强大的攻势下土崩瓦解 。”
那道士听闻,不禁由衷地竖起大拇指,满脸赞叹之色:“不愧是周世宗柴荣的后人,对当下战略形势的剖析鞭辟入里、精准透彻 。所谋奇策更是独树一帜,以精妙布局力求用最小代价克敌制胜。柴无畏,这般谋略与远见,实在令我由衷倾佩!若一切都像你设想的,那大宋一统天下,再现大唐盛世也说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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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无畏却轻轻摇了摇头,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旋即苦笑着叹道:“唉,这终究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计划罢了。常言有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起初,我本打算让师弟麾下的三千赤晓军来助我一臂之力,而后在西进途中,招揽那些渴望前往于阗的僧兵与勇士,一同奔赴西域,共图大业。怎奈天不遂人愿,自我从延州发兵起,直至今日,沿途响应的豪杰寥寥无几,就连我那师弟也婉言拒绝了我的请求。如今跟随我的众人,大多出身穷苦农家,论战斗力,或是军事素养,实在是不尽人意。莫说平定西域、覆灭党项这般宏图大业,眼下能否顺利抵达西域而不致全军溃散,都成了未知数。如此看来,我之前精心谋划的战略,不过是脱离实际的纸上谈兵罢了。实在可悲,可笑啊! ”
老道士听完柴无畏的满腹抱怨,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想不到平日里一贯乐观豁达的柴无畏,竟也这般唉声叹气起来。人只需竭尽全力,而后安然享受过程便好。昔日,圣人孔子耗尽毕生心血,欲复兴周礼,终究未能如愿;圣相诸葛孔明,为兴复汉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也未能完成北伐大业。可即便如此,他们难道不依旧无比伟大吗?天数既定,人力又能奈何?”
柴无畏静心聆听老道士这番话语后,缓缓点头,脸上泛起一抹释然的笑容,说道:“多谢您的教诲。听您一番话,我心中已然明晰该何去何从。我这便解散部队,独自踏上前往于阗的征程。我不能因一己之念,连累那些无辜之人随我涉险赴死 。”
老道士轻抚胡须,脸上绽出欣慰笑意,连声赞道:“孺子可教,当真孺子可教啊!”
柴无畏嘴角上扬,笑着说道:“好,那就有劳道长,赶紧背我下山吧。”
听闻柴无畏这般要求,老道士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旋即苦着脸,无奈说道:“柴大侠,您就高抬贵手放过我这把老骨头吧。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有力气背你啊。你还是另寻个年轻力壮的人来背您下山吧。”
“年轻力壮的?可在这荒山野岭的,我上哪儿找去呀?” 柴无畏故作为难,摊开双手说道。
老道士仰头哈哈大笑,伸手指向不远处蜿蜒曲折的山路,说道:“你瞧,这不就来了嘛!”
柴无畏定睛一看,果然来了一个他倍感熟悉的身影。
那么这个身影是谁呢?山下潘凤和张李二人打斗的结果又如何呢?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