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后,中心小学的钱校长还留下郭景生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对他连续五年统考全乡第一做了高度评价,祝贺了他“县园丁”的光荣称号,勉励他再接再励再创佳绩,最后委婉地邀请他到中心小学任教。郭景生自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这是挖人前的试探,是钱校长向他伸出的橄榄枝,郭景生颇有些意外,没有立马答应却也没有拒绝。
本来这是好事,村小的老师们谁不希望调入中心小学呢,不说中心小学资源丰厚,单是中心小学位于镇上这一项,就吸引了大多数老师,村小总归偏远些,老师们若是像郭景生这样离家远的,就是吃口菜都不方便,夏秋还好些,田里只要是种了的,不论谁家的一看见老师出来挖野菜,都会拔几棵送过去,自家种的不值什么钱,送亲戚送邻居都是常事,送给老师更有面子呢。
淳朴的乡亲们从来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敬重读书人就像过去宗祠里那块匾额上题写的“天地君亲师”一样,是祖传的。何况老师不是一般的读书人,他们是教人成为读书人的人,是下一代成为人上人的阶梯,是千百年来老百姓挣脱桎梏的希望。老百姓心里,教师的地位超然物外。送几棵菜值什么呢?
到了冬春,就算想送也不那么方便了,每家都是两缸蔬腌菜,老师们就算出钱买,也没有货啊。镇上就不一样,隔三差五的集市把人们日常生活的必需品汇集到一处,真心方便了你我他。
都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在这里,不想进中心小学的村小老师都不算好老师。
言归正传。
中心小学钱校长伸过来的橄榄枝,于一个普通村小教师来说,是一件弹冠相庆的事,但在郭景生,却不然了。
红土小学这几年一跃成为全乡第一,压了中心小学的风头不说,还入了县教育局的眼,明眼人都知道,那是郭景生的功劳,这个越过了多少领导直达郭景生头上的“县园丁”,就是最好的证明。不知道有多少村小校长红了眼,想方设法地要挖人才呢,奈何郭景生虽然毫无背景,却也是正儿八经占了编制的教师,不是那些民办教师能比的,可以任谁随意调去哪里,要调走郭景生,得去乡教委走程序。
红土小学的萧校长一有机会就宣誓所有权:“我这把年纪了,还能干几年呀,毛主席说了,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小郭这个青年人朝气蓬勃,干劲十足呢,红土小学以后就靠他了,你们可别跟我抢啊,坏了我红土小学的希望也毁了他的前途。”
此言一出,就算有人暗戳戳地向乡教管中心主任打了招呼想挖郭景生,也不好动手了,免得伤了彼此间的和气,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因为这个红了脸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除非郭景生自己打报告调动,乡教委便有了调人的理由。故而才有中心小学钱校长的一番试探。
郭景生对红土小学是有感情的,他潜意识里也存了接手红土小学的心思,毕竟目前这个局面,也算是他一手打下的江山,不论交给谁他都舍不下。萧校长五十多岁的人了,正如他自己说的,哪天说不干就不干了,他接手的希望还是很大的,时间上说话而已,他还不到三十岁,完全等得起。
另一方面,就是他去了别的学校,撑破天也是一个教导主任,执行者罢了,怎能比得上一校之长,至少是个决策者,做起事来不至于掣肘。古语有云,宁为鸡头不为牛尾,他在红土小学熬了这些年,太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若是有一天能成为决策者,他相信红土小学还能更上一层楼,别的没有,要说干劲儿,他可是一点都不缺。
故而对钱校长的暗示,他并不是很动心。人往高处走嘛,前面有了一条河,谁还会看得上路边的一口井呢。
因为与钱校长聊天耽搁了一会,走出中心小学时,参加会议的老师们都走光了,诺大一个校园顿时空荡荡的,宿舍那块儿略有些声响,一抬手腕,时针已经指向晚饭的时间,各个宿舍里锅碗瓢盆交响乐演奏起来了。郭景生加快了脚步,中心小学离红土小学,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走出校门不远,就听见有人喊:“郭老师!郭老师!这里,这里!”
马路对面的一棵槐树下,小陈老师冲郭景生拼命招手,见他注意到了,她兴奋得跳脚:“郭老师,过来,快过来呀!”
原来小陈和小季商量了一下,为了感谢郭景生对他俩的指导,也想要跟他一起庆祝一下他的“县园丁”,在镇上最好的馆子里点了几个招牌菜,特意请郭景生的客。小季负责点菜,小陈在这儿负责等人。
郭景生原意是要拒绝的,可惜他才张口就被小陈截断了:“走吧郭老师,您就别推辞了,于情于理我和季老师都应该感谢您的悉心指导,我俩以后就是您的徒弟,徒弟请师傅吃个便饭,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况且天也不早了,哪儿吃不是吃啊,您说是吧?走吧走吧,菜都点好了,您知道我和季老师工资都不高,您要不去可就浪费了。”
小陈一边说一边将郭景生拽进了饭馆,没错就是抱着他的胳膊拽。盛情难却,小陈般的盛情他更是难以招架,只好点头答应。
席间,小季请教郭景生六一节目的编排:“六一每个班都要出个节目,我还没想好演什么呢,就半个月的时间,要排练一个像样子的节目不太可能啊。郭老师给我出个主意吧?”
“这个节目你花点心思好好准备一下,六一汇演是一方面,据可靠消息,今年的9月10号要庆祝第一届教师节,从六一节目里选拔出优秀的,教师节的时候展演,极有可能要上县。机会挺好,莫要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