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己想起这些话,明明中间隔着将近二十年的时光,她早该忘得一干二净了,可此时此刻,记忆清晰得像是恍如隔日。
彼时青海湖边的油菜花刚开了花,她穿着父亲过年时刚给她买的藏袍,因为骑马的时候摔了两跤,她衣服和头发上满是尘土,再加上脸上那两坨高原红,邋里邋遢又可怜。
但她早就习惯了这样,大摇大摆地往回走,还不忘用袖口擦一擦冻的快掉下来的鼻涕,已经做好了回去被卓玛阿妈打一顿的准备。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那个人的。
前两天央吉说牧区来了个新面孔,比她们大几岁,脸上也没有红团子,看起来特别讨人喜欢,就是不喜欢说话,所以她也不想跟他说,看谁熬得过谁。
央吉说:“咱们女孩子,绝对不能认输,你知道吗阿己?”
眼前的人白白嫩嫩的,顾己直勾勾地盯着人家,鼻涕掉下来了都不知道。
还是那白白净净的男生站起来,从兜里掏出纸,一手压着顾己的肩膀,一手毫不嫌弃地擦干净了她的鼻涕。
他手劲儿有点大,顾己鼻子有点疼。
但这些她都没放在心上。
她当时怎么说的?
顾己想起来了,她仰头看着眼前的男生问:“你擦的什么油,脸怎么这么白?”
男生手上还拿着刚给她擦完鼻涕的纸,这会儿愣愣地看着她:“什么?”
顾己忽然不好意思了,她哼了一声,像是找场子似的:“你会骑马吗?你有自己的小马驹吗,你穿成这样怎么骑马?”
男生忽然就笑了。
他用新的纸包住那团鼻涕纸,见附近没地方扔又揣进了自己兜里,然后他半蹲着膝盖摸了摸顾己的头发:“顾己,你是顾己吧?”
顾己眼珠子都亮了,指着他问:“你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不是偷偷调查我了?”
男生觉得更好笑了,他彻底蹲了下去,仰头看着顾己:“谁教你这些的?”
顾己与有荣焉,竖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下巴微扬:“我爷!”
“你爷爷啊……”男生眼里的笑越来越真实,他忽然说:“顾己,你真可爱啊。”
顾己那时候还小,根本就不懂什么害羞,只是单纯觉得眼前的人没有恶意,她也蹲了下去:“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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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看这个。”男生指着眼前的玛尼堆:“这个很有意思。”
“玛尼堆啊,我见过好多好多,比这大的也见过好多。”
顾己拿起散落下来的两块石头,递了一块在他手里:“每逢良辰吉日,人们就一边煨桑,一边把这些石子添加到玛尼堆上,你跟我学,一边默诵祈祷词,一边要神圣地用你的额头去碰它,然后,把它丢向石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