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一辈的疙瘩里老张算个宝，陈德芳那边母亲算，还有几个姨婆舅婆舅公，一堆老人分性别而坐，都在落地窗前，老太婆凑近了交头接耳，老头们各自坐着，翘着腿，望望这个，望望那个，脸上表情如出一辙。

“老头老了是要比老太婆可怜点，你看我们老汉在那里坐着，瓜兮兮的像造孽得很一样。”

忠旭两姊妹到了，几姊妹隔着玻璃站在门口望玻璃里头被太阳晒的焦虑又孤独的老张，他像总是笑着，又像总是丧着，或者是，笑着也像丧着。

“老头的龙门阵没得老太婆的龙门阵多。”潘迅道：“在那边习惯不嘛？习惯，他愿意过去就一年接过去耍段时间噻，反正他在屋里也是一个人，你二嫂在信有那里带个娃儿都带不过来未必还有时间照顾他吗？恁大年纪了一个人也是没得耍式，晓得我们老了是啷个样。”

潘达：“我们老了啷个样啊，还不是一个样，你以为你现在还年轻。管他习不习惯都在屋里了，一个人造孽也是你们转来看他了。这个岁数了还跟着你们在外面跑啷个，就是再习惯还是没得屋里习惯，去头三天新鲜，过了头几天他看他习惯不嘛。这里又不是不熟悉，人也是老熟人，地方也是蹲了恁多年的，在屋里保证精神都要好点，心安的嘛，哪里有个人屋里安逸啊。”

忠旭笑了笑，看忠信和忠承两人：“那最好就是转去把老房子给他修起来，等他一个人到山上去。”

潘达：“你这又是空话，你去不嘛，莫说喊你上去住，上坟喊你走上去你都要哭，老汉还是上去欸，初一十五的，是喊你的话，不怕你比老汉小恁多岁，不一定你还是走不赢他。”

忠信：“......是要让他在屋里，没得事到处转，他天天在屋里也没有天天就在屋里躺着欸，姨娘那里啊，街上啊，市场啊，反正没得啷个事。”

潘迅：“主要怕他想你们噶，一哈都走恁远，他又不要智能手机，天天光是那个老年机。喊他吃饭也不来，十回喊他吃饭来了三回，晓得以前娘说他从来不弄饭欸，现在还晓得个人弄吃的欸。”

潘达：“街上买噻，包子馒头，我问他包子馒头吃伤了没有欸他说没有。”

忠旭：“我想喊他在那里耍欸，他待不住的嘛，年纪大了人也像糊涂了，耳朵又听不清楚，回回跟他打个电话都像吵架一样，我们平时说忙唛，屋里哪样我都给他搞好再出门，去年冬天的时候恁冷，他说他不想起恁早走店里去，等他在屋里睡，一个人在屋里在床上抽烟差点儿没把我房子一哈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