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刺史知道刘展造反是以什么名目吗?以薛逆谋篡大唐为名。”邓植道:“朝廷并不愿张扬,只要刘展一死,势必要招安余众的,你们到时会是平叛的大功臣。”
他显然还有没告诉吕諲的事,可此时已不必说了,他需再说说吕諲若不随他造反会发生什么。
“反过来,吕刺史若不肯相助,刘展杀入衙署之时,只怕你要为昏君陪葬啊。”
吕諲举棋不定,问道:“你就这般确信刘展能杀入衙署。”
“你以为呢?”
“仅凭邓彬是内应?”
“说了,我与阿兄只是小人物。”邓植道:“吕刺史不妨猜猜,除了我阿兄,还有谁参与此事。”
他自称小人物,吕諲就只能往大人物身上猜了,试探地提了一个人名。
“李藏用?”
邓植含笑点头,道:“还有呢?”
“还有?”吕諲惊了一下,又道:“李峘?”
“还有呢?”
吕諲道:“李峘若参与了,其兄李岘只怕也知情?”
“不错,所以我说昏君不得人心,他大势已去。”
说着,邓植转头一看,见吕諲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书信来。
“这是什么?”
“天子写给刘展的招降信。”
“给我。”
邓植不由分说从吕諲手里把那信抢过,拆开来看了,渐渐放大了瞳孔,显出惊讶之色来,喃喃自语道:“好毒的眼光,他居然都知道。”
“什么?”吕諲听得好奇,也想要看,伸出手去。
“没用。”
邓植却不给他,径直将那信撕成了粉碎,随手一扬。
信纸混着雪花扬扬洒洒,飘落于护城河中……
~~
天渐渐黑下去。
李峘坐在衙署的一个僻静院落里发呆,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眼,是李藏用。
“吕諲回来了。”
“怎么说?”
“他是我们的人了。”
李峘波澜不惊,道:“意料之中。”
“他带来了刘展的消息,说今夜便动手。”
“好。”李峘闷声应了,过了一会又道:“我们支开护卫,让刘展的叛兵翻进来打开门就可以,剩下的事都交给刘展吧。”
“好。”
李藏用也是闷声闷气地,应了之后就要转身离开,偏偏又停下脚步,感慨道:“没想到我们会走到这一步。”
“我平生这是第一次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但我不能看着他胡乱糟践大唐,糟践我祖辈的心血。”李峘像是在给自己坚定决心,喃喃道:“平定史思明之时,我是初次见他,从扬州溯江北上的一路上,我都在听李白聊他,聊他的意气风发、志比天高,一见面,我便感受到了他的英姿雄伟,当时我便想,天佑大唐,宗室里还有如此一个人物。可当时我便该有所察觉,他与李白一样,太过自以为是、好高骛远了。”
李藏用道:“也许我们该劝劝他。”
“不必了,郑慈明人头落地的那一刻起,我便知他是铁了心。”
他们都是忠臣、良臣,若非与当今天子有着无法调和的政治主张,他们本该是辅佐天子建立盛世的名臣。可惜,有时候人一生的成就因一点细微的变化就能截然不同。
“我去了。”
李藏用转了出去,在衙署里转了一圈,找到了吕諲说的地方。
他看了看天色,又耐心等了一会儿,弄乱自己的头发,深吸一口气,往前跑去。
“快!护驾,圣人有危险,快去护驾啊!”
“随我来!”
“……”
很快,衙署的侧门被打开,一队队叛贼鱼贯入内。
李藏用没有跟去看弑君的场景,而是再次去找到了李峘。
两人也没说话,起身招过他们的心腹,往外走去。他们打算暂避一下,等刘展弑君的消息传开,他们再平叛不迟。
夜风吹来,带着惨叫声,显然,衙署中已经开始了厮杀。
李峘、李藏用没有回头,穿过长街,重新步入冬园。
忽然,前方火把如龙从两侧卷来,随着密集的脚步声,一队人已将他们包围了。
待看到那些映着火光的盔甲,李峘当即沉下脸,喝道:“刘展!你想做什么?!”
“李公要去何处啊?”
有人说着话,拨开了那些甲士走到他们面前。
一见此人,李峘、李藏用当即脸色大变,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因为来的并不是刘展。
“南霁云?!怎会是你?”
“为何不能是我?”南霁云径直一挥手,喝道:“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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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傅子昂持刀在手,一路砍杀,当先冲进了州署的大堂,恰见刁丙率着护卫拥簇着一人往后退。
“昏君在那!杀!”
傅子昂大喝一声,跃众而出,直追过去。
他武艺高超,旁人根本拦不住,眼见就扑到了昏君身后。
“哪里走!”
随着这声喝,傅子昂手中刀已劈下。
此时,前方的昏君回过头来,竟是一张凶恶丑陋的中年大汉的面容,使傅子昂一愣。
对方狞笑一声,举起一张弓弩,“哒”的一声响,弩箭狠狠钉入了傅子昂眼中!
“啊!”
惨叫声传来,邓彬正站在一间楼阁上探头往外看,想看清刘展的人是否已弑君成功了。
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背。
“成了?”
邓彬一回头,很快,脸色僵在当场。
几个禁军不由分说将他按倒,押着就往外拖,衙署里到处都是尸体与血泊,腥味冲天。
邓彬吓得噤若寒蝉,不多时,却听有人大喊着“我冤枉啊!”
他回过头,见是剌史吕諲正在嘶声喊叫。
“臣有事要奏。”吕諲才被押下,已把旁人全都抖落出来,“都是李峘、李藏用等人指使,叛乱的是泗州司马邓彬与其族弟,我是冤枉的啊!”
与此同时,城东火光大起,那是运河的方向,想必是刘展正与官兵交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