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坊,雍王府。
这里其实是杜家在洛阳的产业,一直都是空置的,薛白觉得住得方便,近来就住在此处。
檐下的灯笼摇摇晃晃,站在门口的守卫只有两个。
夜色中,有六人提着灯笼赶了过来,问道:“雍王可睡下了?”
“何事?”
“紧急军情,这是令符。雍王曾言,若有紧急军情当唤醒他。”
“随我进去吧。”
大门便吱吱呀呀地打开,防备比众人预料中的松散。
两个守卫,只留下一人站在门口,才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很快,听到街巷那边响起了女子的呼救声,他连忙赶过去……
“救命,呀,救命!”
正在扯着嗓子喊叫的,是王武俊的一个擅于口技的同伴,以此法把守卫吸引开。
王武俊探头往大门处一看,有些讶异于防备的薄弱,看来,上元节连薛白都松懈了。他遂二话不说,带着人,提刀往里杀去。
“分头找,随时支援。”
这宅院果然不大,他杀奔入内,一路上也没见到什么人,想必是上元节,或是歇下了,或是去看花灯了,如此情形倒让他担心薛白今夜不在。
忽然,他听到了前方有呼喝声。
“薛白在那!”
王武俊听得动静,大步向那边赶去,穿过一道小门,见到有六人穿着唐军武袍,正从腰间拔出软刀向他砍来,却不知他那个喊着说找到了薛白的兄弟在哪。
双方甫一照面,二话不说便厮杀起来。
王武俊这边虽只有两人,却是砍瓜切菜一般,很快将那六人杀到只剩三人。
“薛白在里面,先杀他。”
对方忽然这般说了一句,王武俊正一刀劈下,心中诧异,想收刀也来不及,“噗”地将对方杀死。
余下两人,一人向屋内冲去,另一人则转身就跑。
“你追那个!”
王武俊追进屋中,只见那人冲到榻边就是猛劈。他便按下刀,问道:“兄弟,你哪路人马?大燕……”
“啊!”
对方砍死了睡梦中的薛白,不管不顾,转头就向他杀过来。
“噗。”
王武俊一刀将他劈倒,啐了一口,已感到今夜之事不太对了,有种中了圈套的感觉,还是误打误撞中了圈套。
他走到榻边,用刀尖挑起那被劈烂了的被褥。
被褥下面不是薛白,只有一个稻草人。
“啖狗肠。”
忽然。
“有刺客!”
随着这一声喊,宅子外顿时热闹起来。
王武俊自知中计,用力吹了一声哨,命令他的人撤走,当即提刀往外冲去。
他冲出大门,正看到先前逃走的那不知名的刺客冲在前面。
“放箭!”
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箭矢纷纷射来,将那刺客射死当场。
“杀了!全杀了!”
那尖细的声音还在喊。
王武俊避到门边一看,火光中见到一个面白无须的宦官,正带着弓箭手们在到处射杀他的兄弟。
“狗阉。”
王武俊大怒,从背上拿起弓,张弓搭箭。
他是范阳进献的射生手这一箭“嗖”地射出,竟是在昏暗的光线之中也正中那宦官的左眼。
“啊!”
惨叫声惊天,王武俊还想再射那宦官,却见对方已被人围住,呼天抢地。
他于是连接射出三箭,射倒了对方三名弓箭手,然后拔刀冲杀,带着最后两名部下逃之夭夭。
而在他们身后,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一队队官兵已经迅速赶到。
好不容易冲到了安全之处,王武俊等了半个时辰,没见到再有人来汇合,看来是全都折损了。
“插皮,这是怎么回事?”
“中计了。”王武俊骂道,“那狗阉设下了圈套故意引我们去刺杀。”
“可我们不是临时起意吗?他们怎么预料到。”
“该是我们在城中活动,早被他们察觉了。”王武俊咬着牙,从身上拔出一支箭矢,恨恨骂道:“我必叫他生不如死!”
~~
“痛……痛!”
白忠贞两条腿紧紧地绞在一起,因剧痛而失了禁。
当大夫把箭矢从他的眼眶里拿出来,他终于痛得晕了过去。
许久,等他再醒过来,已像是死过了一遍,痛感还在,眼前一片血红。
“中使。”
听得这声音,白忠贞有气无力地喃喃道:“是你啊,薛白他……死了吗?”
“麻烦了,雍王不在宅中,屋内是躺的假人。”
“什么?那我岂不是要死了?!”
“中使放心,没有活口,雍王并不知是中使派人去杀他。另外,雍王的亲卫已查过,那些凶徒多是契丹人,必是叛军刺客无疑。”
白忠贞这才放心不少,低声道:“撞在一起了?盼他死的人真多。”
他不由疑惑,怎么就与叛军派来的刺客撞在一起了?
接着,他不由心中一寒。今夜他之所以动手,是因为知道薛白府中防备松懈,现在看来,那分明是计。
“他知我要杀他了,怎么办?我死矣!”白忠贞不由悲愤,牵动伤口,痛得晕了过去。
~~
戏馆。
一出戏正唱到最热闹之时。
王维终于留意到了坐在楼下的一对男女,道:“那是杜五郎?你方才说的那对男女便是他?可他是携妻来的。”
“不是说他。”玉真公主摇了摇头,嗤笑道:“我还不至于将这个蠢小子放在眼里。”
“那是?”王维又问道。
玉真公主却不答,道:“看戏。”
“你这般,我便猜到是谁了。”王维道,“雍王?”
他近来正犹豫着是否去求见薛白,谈谈他被俘之事,又觉得该等年节过去。总之得知薛白也在,不由目光到处寻找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