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而言之,要把对抗李琮、薛白的战略,改成联合李琮,对抗薛白。
杜鸿渐这是理智之言,可事实是,李亨一旦回长安,更可能会是任人鱼肉的俘虏。极难达到这些目的。而杜鸿渐随时可以倒向李琮。
“圣人。”李辅国道:“杜鸿渐反了……”
“别说了。”
李亨摆摆手,知道恰是因为李辅国也觉得杜鸿渐的话有道理,才会想要把奏折藏起来。
他心烦意乱,不明白为何自己的一生是如此的失败。
“陛下,还有这个。”
李辅国递过另一封仆固怀恩的奏折,小声地道:“依奴婢看,仆固怀恩有大不敬……”
李亨一看,当即脸色就僵住了,不安地踱着步,道:“召李俶、房琯、辛云京、马璘等人来。”
他并不是果断的人,等众人来了,想必又是各种不同的意见,讨论许久,难以决断。
果不其然,即使是看到这样的奏书,李俶也还是认为仆固怀恩没有反,可却不敢力保,害怕李亨怀疑他与仆固怀恩有勾结;辛云京则是坚决认为仆固怀恩反了。
正在此时,忽然,城外鼓声大作。
“怎么回事?!”
李亨连忙派人去打听,不多时,监军鱼朝恩匆匆狂奔而来。
甫一入内,鱼朝恩便拜倒在地,哭嚷道:“不好了!仆固怀恩反了!”
旁人都以为他是从城外兵营来的,用吊篮进的城。实则他能这么快赶来,只因他住在城里。
这宦官既贪生怕死,又不愿被李亨看出来。必须说出兵营中的情形,遂根据自己打探到的情况,十分笃定地道:“仆固怀恩麾下的部将们闹起来了,鼓噪仆固怀恩挟持圣人,要献给薛逆啊!”
“真……真的?”
“奴婢亲耳听闻,他们在喊‘忠王不信将军,今夜就擒了忠王,拨乱反正!’”
说到这里,鱼朝恩意识到自己说错了,又补充道:“奴婢是亲眼所见啊!”
骆奉先听得大惊,跳着脚,尖声道:“奴婢早知仆固怀固要反!”
到这一步,就连李俶也无法再为仆固怀恩说话了,只好向李亨执礼道:“仆固怀恩本不欲反,奈何为左右所误。”
李亨终于是心防大破,悲怆泣下,摊手问天道:“天咎大唐,就不能许大唐一个不叛的大将吗?!”
闻言,辛云京、马璘等人皆大步迈出,抱拳道:“陛下!臣等愿平仆固怀恩之乱!”
言语虽慷慨,事实上他们都知道经此一变,元气大伤,再无力与薛逆抗衡了。
~~
“将军!”
仆固怀恩今夜又饮了许多酒,是在大醉之中被推醒过来。听闻了营外有数百人鼓噪。
不等他酒醒,营内已有更多人被带动了起来,镇压都镇压不住。
见此情形,范志诚就知大事不好,劝仆固怀恩早做准备,要么去投薛白,要么率众归朔方。
一开始,仆固怀恩不信。
可没多久,辛云京、马璘已连夜点兵,准备来攻打他了,不由他不信。
“岂能如此?岂能如此?”仆固怀恩悲愤仰天,捶胸顿足,道:“我部世代忠于天可汗,怎就成了叛逆啊?!”
“将军,速作决断吧!”
仆固怀恩决断不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种大事,得听郭子仪的。另外,他的长子仆固玚还在出使回纥,请兵平薛逆。
这让他觉得暂时回朔方观望是有更多余地的选择。
到这一步,他其实还不愿彻底地与李亨父子翻脸,遂大喝道:“走,回朔方!”
……
这是混乱的一夜,泾州城外人仰马嘶。等到天明,留下了一地的狼藉。
晨阳洒下时,朔方军的大营犹在,地上铺着一些尸体。营地中未走的士卒们蹲在地上抱着头,麻木且不知所措。
李俶登上城头,举目四望,目光失云了往日的神彩。
他真的不明白为何一切会成了这样,他自诩英明,也不知自己到底是在哪桩事上做错了,导致局势成了这样。
“阿兄还不明白吗?”
耳畔忽然想起了熟悉的声音,李俶恍惚了一下,知道是自己几夜未睡,出现幻觉了。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李倓的身影,于是甩了甩头,要把这身影甩掉。
“从一开始我便说了,寄望于回纥收复二京,便是成功了,软弱带来的后果,阿兄一辈子弥补不了……”
“滚开!”
李俶大怒,喝骂着。
李倓的声音却还在响着。
“阿兄你心志不强,不敢求长远,怕夜长梦多。你们求援兵,哪怕牺牲二京百姓也在所不惜,因为你们从心里就知道自己弱小,弱在骨子里!”
“你胡说!你已经死了!”
“因为弱在骨子里,所以你们害死了我,对吗?同样的,永远无法信任仆固怀恩,他的背叛是注定的,否则他就会和我一样,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闭嘴!”
李俶发狂,再一转头,却是又愣住。脑中的幻觉已然消散了,然而,天地交界处,一支兵马已经出现了。
薛逆兵临城下了。
可仆固怀恩与其兵马已经不在了。
李俶愣愣看着这一幕,终究颓然跌倒,脑子里浮起一个问题……真要降了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