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眺长安

傍晚时分,京兆府牢房中又添许多人。

“道士方大虚,以图谶为杜家谋立太子,事败后欲行潜逃,可有此事?!”

“冤枉啊!贫道是不愿被杜家牵连才想离开杜宅的。”

“再问你,你可见太子遣人至杜宅,与杜有邻商议销毁证据之事?”

“冤枉啊!”

“还敢狡辩,上刑!”

“……”

吉温却没有进刑房,在檐下停步,负手而立,边听着那凄厉的嚎叫边赏雪景。

等到刑房中声响渐低,辛十二趋步上前禀道:“阿郎,方大虚招了。但杜家管事全瑞死活不承认薛白为太子所遣,只说是捡的。”

“捡的?你捡一个给我看看。”

“小人再去审。”

吉温不置可否,喃喃道:“据那贱婢所招,他已把证据给了太子,却不见太子反应啊。”

“我们依旧可设法坐实杜家之罪。”

“这重要吗?”吉温道:“杀光杜家又如何?关键是太子,太子,太子!”

辛十二忙应道:“太子遣薛白到柳勣宅纵火以销毁证据,证据确凿,人就在太子别院中,小人亲眼所见。”

“我去见右相,直接派右骁卫去搜,一举拿下!只是兹事体大……”

吉温先是态度坚决,话到后来,却用了疑问的语气,问道:“确定人还在?”

“小人有派人盯着,直到去拿杜家姐弟前都未看到有人出入。”

“去核实,我再准备谒见右相。”

“阿郎稍待。”

今日辛十二先是守着永兴坊,拿住杜家姐弟,马上便回来刑讯了流觞,太子别院那边如何,他也得再问问。

等他重新回到公廨,脸色已有些凝重,向吉温行礼唱喏,道:“阿郎,不好了,太子别院不知为何大乱,车马来来往往,我们的人跟丢了。”

“果然滑不溜手。”吉温低声骂一句,终是不敢下决心去搜太子别院,只好吩咐道:“派人找。”

“小人已安排下去。”辛十二道:“小人另有一法子,杜有邻之子亦参与销毁证据,若他在太子别院被擒住……”

话音未了,京兆府的门房跑进了院子,通禀道:“吉法曹,右相遣人来了。”

“快,快请。”

吉温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去迎。

走了两步,他却又匆匆回过身,找到一个匣子,拿出一枚母丁香,含在嘴里。

他其实身世不凡,乃宰相从子,早年曾得圣人召见,然因口臭严重,惹得圣人不喜,御言“是一不良,不用”,差点毁了官途,只好谄附于李林甫。经此一事,凡见重要人物,他必含母丁香以遮口臭。

……

这日来人吉温也认识,是个穿胡袍的女婢,名为皎奴。

皎奴长相甚美,故而能成为李林甫随侍之一,她常为李林甫出门办事,喜穿胡袍,妆容干练。

她骑马而来,才栓了马绳,吉温已小跑到前院迎接。

“辛苦女郎走一趟,不知右相有何吩咐?”

皎奴冷傲,皱眉挥手让他离自己远点,边走边抬手向并不在眼前的李林甫行了个叉手礼,淡淡道:“阿郎问你,事办得如何了?”

“一夜一日之内,已查明此案!”吉温掷地有声道,“太子曾暗命柳勣结交了大臣,因柳勣与杜有邻生怨,举报了此事,太子又命人到柳宅销毁证据。”

“人呢?”

“女郎这边请,小心门槛。”

吉温迎了皎奴进公廨,从案上拿出几张供纸。

“此为柳勣之供状,录有他收买大臣名单,以及往来礼物;此为杜氏婢女之供状,指认太子遣一名为薛白者与柳杜氏一起烧毁柳宅书房……”

皎奴却不爱听吉温聒噪,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叱道:“我问你人呢?!”

“太子藏起来了,但只要定了杜家罪,自可追查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