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生的迷宫里,无论是未来的帝王将相还是超凡入圣的神仙,本质上都是由平凡之人演变而来。时光荏苒,朝代更迭犹如晨昏交替,历史的江风足以吹倒前朝矗立的大树。追求显赫功名并无定数,纵使机关算尽,终究难免蹉跎岁月。饮下三杯浑浊的酒,在沉醉中消磨时光,可流水无情、花开花落,谁能知晓最终归宿?
这些质朴的话语,意指世间众生皆秉承父母的血脉精华,吸纳天地间的灵秀之气,化为人类形态。作为万物之灵,理应活出一番令人瞩目的非凡成就。即便无法留下千古美名,坚守道德规范,成为人们心中难以忘怀的楷模君子;就算未能在世间大放异彩,至少也不应遗臭万年,这是区分君子与小人的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然而,君子的美德会随着时间推移愈发深入人心,小人的恶名即使发生在眼前,人们也会竭力远离。面对这样的现实,君子怎能不心生警醒与敬畏呢?
此刻,讲述一个故事,一段发生在明朝正德年间,位于南粤琼州的故事。主人公海璇,字玉衡,世代居住在琼州的睦贤乡,距离琼山县衙仅几步之遥。他娶了同县缪廪生的妹妹缪氏为妻。缪氏出身书香门第,深谙四德三从之道。自从嫁给海璇后,夫妇二人和睦相处,彼此尊重,就如同古代梁鸿与孟光那般琴瑟和谐。尽管海璇多次科举未中,不再执着于功名利禄,但他每日以诗词歌赋自娱,热衷于行善积德,乐善好施。而这背后,究竟隐藏着怎样的未知命运与曲折经历,敬请期待……
时过境迁,转眼间玉衡已经步入四十三岁的年纪,遗憾的是,他与缪氏膝下仍无子嗣。缪氏对此忧虑不已,常常建议玉衡纳妾,以期繁衍后代。玉衡脸色庄重地回应:“我与你向来秉持善行,况且海氏一族历来研读儒家经典,积累阴德无数,我相信我们不至于断子绝孙,不妨耐心等待。”
缪氏听后,温和地道:“夫君所言确实在理,但妾身今年已届四十,生理周期渐衰,生育的愿望也逐渐熄灭,不再期盼能抱上男孩或女孩了。因此,妾身提议您纳妾,实则是出于对海氏家族传承的考虑,为何您不赞同呢?”
玉衡微笑着解释:“夫人您看重的,是情感与道理。然而现世人心浮躁,遵循道理的人越来越少,违背道理的人越来越多。常见那些妻妾成群的家庭,嫉妒争斗层出不穷,究其原因,无非是做丈夫的难免有所偏爱,原本图一时欢愉反而带来无尽烦恼,我不愿看到这种情形发生在自己身上。倘若我命中注定会有子嗣,夫人您正值壮年,难道就不能养育子女吗?若我真的注定无后,即便身边妻妾环绕,也不过是沉迷于酒色之间,又有何实际意义呢?”
缪氏看着丈夫如此坚决的态度,便不再提及此事。从此以后,这对夫妻的感情更为深厚。玉衡一如既往地坚持行善,家中虽不算富裕,却总是热心仗义。无论亲朋好友还是邻里乡亲,只要遇到困难需要帮助,他都愿意倾尽全力伸出援手。而他们的未来是否会迎来子嗣延续家族香火?这个悬念似乎成为了生活中的一个隐秘谜团。
三年时光匆匆过去,缪氏夫人已然四十三岁。一天,天空突变,狂风裹挟着瓢泼大雨倾泻而下,雷鸣电闪交织一片,仿佛天地间展开了一场激战。玉衡先生此刻正在书房悠然独坐,却忽见一道黑影破窗而入,那物形貌骇人,遍体覆满金色茸毛,光芒耀眼,瞬间钻到了书案之下,眨眼消失无踪。玉衡心中明白此乃异象,或是某种生物逃避天劫,便默许其藏匿,甚至挺身遮挡书案,以防雷电袭击。
不多时,一道闪电直击书房,径直向玉衡扑来。诡异的是,那雷霆之力接近玉衡时竟自行消散。如此这般,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雷声终于渐渐平息,电光也随之敛去。玉衡虽然内心惊悸,但仍鼓起勇气离开书案。随着雨停雷息,天色逐渐明朗起来。只见刚才的怪兽从书案底下缓缓走出,朝着玉衡连连叩首,然后并未逃离书房,反而转入了内堂。玉衡担心夫人受到惊吓,紧跟着进去查看,却发现那怪物已消失无影。
心头充满困惑的玉衡选择将此事埋藏心底,未向任何人透露。谁知不到半个月,缪氏夫人竟然没有如期到来月经。起初还当作是年迈所致,然而几个月过去,夫人腹部竟明显隆起,至此才恍然察觉缪氏有了身孕。玉衡欣喜若狂,对夫人说:“果然天道庇护善人,今日之事便是明证吧?”缪氏笑答:“这全是因为夫君您的福泽深厚,妾身也因此受益。”玉衡感慨万分:“世人行善,上天定会保佑。夫人您品性贞洁贤淑,温文尔雅,而我也始终致力于行善积德,如今看来,正是这份诚意感动了上苍,眷顾海氏家族,特意赐予我们子嗣啊!”自此,夫妻二人心怀感恩,对未来满怀希望,玉衡更是坚定信念,加倍行善助人。
时光飞逝,转瞬即逝,转眼间缪氏夫人怀胎十月,即将临盆,海璇早已预先聘请了乳娘和接生婆在家随时待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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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深夜,海璇刚刚沉沉入睡,梦境之中忽见三位身披青袍、手持金光熠熠令牌的使者上前作揖,他们宣告:“吾等奉玉皇大帝之命,特赐你一子,望你好生抚养!”紧接着,旁边有人引领一头奇异的兽类出现。海璇一眼认出,这正是先前躲避雷电的那只怪兽,不禁发问:“既然蒙受玉帝恩赐子嗣,为何牵扯这兽类前来?”
持金节的使者含笑解答:“你哪里知晓,这可是五指山修炼七百多年的豸兽,性情耿直,专食猛虎,保护弱小,因其劫数将至,曾在你书房书案下避难。你乃大善之人,连神鬼也为之钦佩,故那次雷火未曾近身,我们向上禀报后,此兽得以因你而免除灾厄。
然而天条有定,凡羽兽修行刻苦,性情尚未完全纯良者,若未遭雷劫,则需投胎转世,首先化为人形,而后才能修成正果。现今天帝念你行善积德,特此赐予你这兽转世为子。将来振兴海氏家业的,必将是这个孩子。”话音刚落,使者便将豸兽送进了内堂。刹那间,梦中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海璇惊醒,原来只是一场梦幻。
就在同一时刻,丫鬟疾步来报:“夫人诞下一位公子哥儿啦!”海璇闻讯欣喜若狂,现实中恰似呼应了梦境。他急忙赶往内室,只见婴儿已然剪断脐带,被包得严严实实。海璇提灯细看,新生儿果然眉清目秀,心中欢喜不已,嘴上却不言语。他一边安抚妻子好好休养,一边嘱咐丫鬟们细心照料。三天后给新生儿沐浴,满月之时设宴庆祝,这些礼节自然一一举行。随后,海璇为儿子取名为海瑞,至于接下来的日子如何培养教育,那就另有一番故事了。
话说玉衡因为得子之后,心中豁然开朗,仿佛人生达到了圆满,对于世俗所谓的“功名利禄”已彻底抛诸脑后。正如古人所云:“有子万事足,无官一身轻。”海璇(原文误为海公)沉浸在天伦之乐中,时常带着儿子游览各地名山大川,日子过得悠闲自在。
时光荏苒,海瑞转眼间长到了七岁,小小年纪就展现出极为孝顺友爱的品质,而且聪颖异常,性格直爽公正。每当与邻居小孩一起玩耍,任何食物他都要公平分配,若有谁贪多,海瑞必定严厉责备。玉衡教导他读书,他有过目不忘之才,短短几年功夫,海瑞就已经十岁了,不仅博览群书,连诗词歌赋也无所不通。不幸的是,在这一年,玉衡突然染病去世,海瑞悲痛欲绝,夫人也同样痛哭不止。海瑞深感未能尽孝于父亲膝下,决心要在父亲墓旁搭个茅庐,以此寄托哀思,尽一份孝心。
夫人劝说道:“你虽孝顺可嘉,但毕竟年幼,若孤身住在郊外,万一遭遇意外,我又该如何依靠呢?此举虽出于孝心,却可能导致更大的不幸。”听了母亲的劝解,海瑞打消了念头,决定在家守丧。期间,夫人督促他不分日夜地诵读诗书,即便是炎炎夏日也未曾懈怠。
不久,守丧期满,海瑞已成长为十三岁的少年。有人劝他参加童子试,开始科举之路,海瑞却回答:“我还年轻,经史子集尚未融会贯通,现在去应试,恐怕会遭人嘲笑,不过是浪费笔墨。不如继续闭门苦读,等到学问扎实后再去应试也不迟。”夫人得知海瑞对外人的这一番言论,私下里暗自欣慰:“这孩子不追求表面虚荣,日后一定能够成为有真才实学之人。”于是她对海瑞的管教更加严格,母子两人如同师生一般互相切磋琢磨,共同进步。
夫人品读海瑞所写的诗句,感受到其中高雅恬淡的气质,预见他未来晚节必定坚韧不屈,定会成为一代忠臣。某日,她试探性地询问海瑞:“你整日沉浸于书卷之中,却并不急于求取功名,这样到底有何裨益呢?”海瑞恭敬回答:“孩儿之所以勤奋读书,并非不想出人头地,只是想到母亲年事已高,担心一旦功成名就,就得离家远行,不能再陪伴在您身边,所以才暂时忍耐,不愿让您为此担忧。”夫人听罢,有些愠怒:“作为一个儿子,如果不想通过成就扬名来光耀门楣,难道要等到我百年之后你才去努力进取吗?那时候,哪怕我的坟茔上有座小小的土丘,碑上刻着你的荣耀,我也无法亲眼看到了!”海瑞见母亲生气,立刻跪下安慰,连连道歉,夫人才渐渐消了怒气。从此,海瑞更加勤勉于诗书学问,立志早日建功立业。
第二年,当地学院进行选拔考试,海瑞决定应试,结果顺利考取了秀才。夫人闻讯欣喜地说:“你如今取得秀才功名,我这辈子也算安心了。”同学们纷纷劝他一同前往省城,争取在秋闱中夺得魁首。
海瑞每每以母亲独自在家无人照顾为由,不愿远行。直到有一天,母亲听到海瑞与朋友的对话,便鼓励他说:“你每次都说因为我留在家里没人照看而不愿离开我左右,但是功名大事至关重要,我现在身体还硬朗,你可以放心前去,不必牵挂我。”海瑞见母亲如此宽慰,不敢违背,便着手整理行装,与同学们集合,一起踏上了通往海康的道路,开始了他的求学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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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雷州后,一行人弃船登岸,继续行程。在一个月明星稀、风轻如丝的夜晚,海瑞在客栈辗转难眠,遂漫步至庭院中。夜已深至三更过后,店内其他旅客均已酣然入睡。海瑞抬头望向璀璨星空,四周悄无声息。突然,他隐约听见有人窃窃私语:“昨晚前村张家祭鬼,本来是我们的好机会去觅些吃食,可巧又撞上了那位海少保在这附近歇脚。你看那土地老爷也真是的,居然派我们在这里守夜伺候,他自己倒悠闲自在,真是让人窝火!”
另一位鬼魂低声回应:“你就别抱怨了,海少保毕竟是这一方的主宰,咱们都归他管辖,哪敢不服从命令?这是理所当然的,别再多说了,要是让土地爷听见了,指不定又要受罚。”
第三个声音插话进来:“怕什么?这老头忒不公正,对他有利可图的,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胡作非为;像咱们这些倒霉蛋,他就净安排些苦差事给我们。”
那个抱怨不公的鬼魂进一步揭露:“就拿张家那件事来说,就能看出土地爷有多偏心。张家的女儿昨天上坟扫墓,途中遇到了恶鬼王小三,趁她孤儿寡母势单力薄,跟了回家捣乱。张家上下吓得不行,不明不白就被他抢去了供品。那天,张寡妇找到土地庙求助,请求他驱除恶鬼。这老头一开始还气势汹汹,把王小三拘到了庙里,声称要教训他。结果王小三一害怕,赶紧答应献上金银财宝,这土地爷立马眉开眼笑,不仅不处罚他,反而助其为虐,任由他在张家肆意骚扰。”
另一个鬼附和道:“这就难怪张家今晚大摆筵席,那土地爷也能心安理得地去享受,却派咱们在这里替他盯着海少保了。”
最后一个鬼附议:“这么说来,土地爷确实够偏心。”
躲在暗处的海瑞听得分明,这才意识到原来是鬼魂在谈论自己,暗自庆幸自己身为少保的身份能震慑它们。他故意咳嗽了一声,顿时四周恢复了宁静。海瑞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休息,心里对土地爷勾结恶鬼的行为深感愤怒。
次日清晨,海瑞起床梳洗完毕,同行的朋友们准备启程。海瑞却说:“慢着,今天有一桩奇事,我想让大家见识一下。”同伴们不解其意,催促道:“荒郊野外的小客栈能有什么奇事?还是别管闲事,赶路要紧。”
海瑞胸有成竹地解释:“各位有所不知,这附近有个张家,寡妇带着个女儿,最近遭到恶鬼王小三的作祟,不断索取祭祀。更过分的是,当地的土地爷居然和这恶鬼沆瀣一气,扰乱百姓安宁。你们说奇不奇?”
朋友们惊讶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海瑞便将夜里偷听鬼魂谈话的事情详细告知,只是刻意隐瞒了鬼魂提到自己是少保的身份。众人听罢均惊叹不已,作为一群热血青年,大家都跃跃欲试,纷纷鼓动海瑞去惩治那失职的土地爷。
海瑞向店主人打听清楚了土地庙和张家的具体位置,用完早餐后,一行人便朝着土地庙的方向出发。海瑞心中想着:“浩然正气能驱邪魅,唯有无私方可降伏神灵。”
在旅店暂住的海瑞,因前一天晚上偶然听到鬼魂们的交谈,得知当地土地神不公正行事,放任野鬼王小三骚扰张家,只为索取祭祀供品,心下决意要查明真相。次日清晨,海瑞与众友匆忙用罢早餐,径直来到了那座位于路边的土地庙。这座庙宇低矮狭小,不足三尺高,宽度仅仅两尺,庙内供奉的神像早已被冷落,香火稀疏,蜘蛛网遍布角落。一张一尺多高的破旧供桌,上面积满了厚厚的灰尘。
围观的众人见到此景,不禁嗤笑起来:“这么破败不堪,也难怪他会收取贿赂。要不然,十年怕也难得有人来烧一次香吧!”
海瑞听罢,心中勃然大怒,直指向那土地神像厉声斥责:“何方妖神,胆敢如此嚣张,恣意作祟,残害乡民!今日海瑞我便要为你定下是非曲直!
身为一方之神,本当公正睿智,守护百姓免受灾祸,奖善惩恶,才配得到民众的膜拜与供奉。然而你却背离天理,贪婪成性!若是不能为百姓谋福利也就罢了,怎么还能与恶鬼王小三沆瀣一气,侵害无辜女子,施展妖法,肆意作怪,恫吓妇孺,索要纸钱祭品?此等行径,天地不容,人神共愤。我海瑞一生忠直正义,良心坦荡,面对如此魑魅魍魉,实难容忍!”
说着,海瑞愤怒地指向神像,厉喝道:“还不速速伏罪!”话音未落,只见那尊泥塑的土地神像竟发出一声巨响,自行崩裂倒塌,碎成了一地碎片。在场众人目睹此景,无不愕然,继而哄堂大笑。这场面仿佛证实了海瑞的指控,更添神秘与悬疑色彩。
人群中有人提出异议:“纵然土地神行为不当,但它毕竟是一尊神像,海兄如此冒犯,或许正是神灵示警,才会导致神像破裂。海兄最好还是向它表示歉意,以示尊重。”
然而,海瑞一听这话,不由得怒气冲冲地反驳:“你们也这样糊涂!怎么还不帮我拆掉这座破庙,反而帮着那无良土地说话?简直不可理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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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海瑞面色严峻,纷纷表示理解:“海兄公正无私,即使是鬼神,也应该对他肃然起敬。既然神像已经破碎,权当神明已接受了惩罚。我们现在就去张家探访,探个究竟。”
于是,一群人离开了那座破损的土地庙,径直朝着张家村方向赶路。
再讲那张家村,距大道不远处,村里二百多家户几乎全都姓张。此次被邪魔缠身的少女,便是张寡妇温氏的女儿宫花,年仅十六岁,花容月貌,饱读诗书,礼仪周全,且极其孝顺。她的父亲张芝,曾经因孝行出众被荐举为孝廉,出仕官至通判,但在抵御倭寇入侵的战役中英勇牺牲。温氏夫人带着年仅十岁的宫花坚守贞节,直至今日。
话说三月初三清明时节,母女俩一同上山祭扫先人之墓。不料途中遭遇了野鬼王小三,他趁母女孤苦无依,一路尾随至家,意图借助祭祀之机获取供奉。当晚,宫花在床上熟睡之际,忽然看见一个披头散发、口吐长舌的鬼影向她索要食物。
宫花吓得魂魄出窍,大声尖叫起来。野鬼王小三立即作祟,使得宫花全身发热,头晕目眩,口中胡言乱语,时哭时笑,温夫人见状手足无措。请来大夫诊治,却都说宫花并无疾病,而是受到了邪祟侵扰。温夫人焦急万分,推测女儿的病可能与清明上坟有关,经过多方查访,得知村子附近有一座土地庙。她心想:“山野坟茔的鬼魅,必然归土地神管辖。”于是便写下祈求驱邪的疏文,前往土地庙祈祷,请求神明出手驱逐恶鬼。然而,祭祀完毕回到家中,宫花的症状却更加严重,口中胡乱咒骂道:“温氏大胆,竟敢跑到土地庙去告我状!我是遵照玉帝旨意前来索债的。你们家以前在世的时候,曾向天许下过愿望,至今未偿。玉帝最恨欺骗鬼神之举,因此特派我来索取承诺。你们若能好好设祭供奉,就罢了,否则立刻取你们性命,去见玉帝!”
温夫人听闻此言,暗自思量,自己从未许过什么心愿,女儿年幼无知,更不可能许诺什么。更何况她丈夫张芝在世时,忠诚正直,爱护百姓如子,也没有任何亏欠鬼神之处,而且一家人向来不喜欢求神许愿,怎会有这样一个未了的心愿呢?
自古以来,人们常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虽然这只是件小事,但为了女儿的病能痊愈,温家决定按照古老的习俗,举行一场祭祀仪式,向那神秘的神灵还愿。
温家主人望着眼前的宫花,心中充满了敬畏与虔诚。他低声道:“曾经,我家为了祈求平安,向尊神许下了愿望。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竟渐渐忘记了这个承诺,以至于尊神亲自降临,来提醒我们。这是我们的罪过。”
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如今,我们已知罪,决定择一吉日,备齐祭品,诚心诚意地向尊神还愿。只求尊神能够释放我女儿的元神,让她恢复健康。我全家将感激不尽,日夜为尊神祈福。”
宫花似乎听懂了温家主人的话,微微点头,声音低沉而神秘:“你们既已知罪,那便好。后日黄道吉日,晚上你们备好祭品,还愿便是。”
温氏连忙点头答应,心中既忐忑又期待。
到了约定的日子,温家忙碌起来,买备了各种祭品和香烛。夜幕降临,温家主人点燃蜡烛,带领全家人虔诚地祭拜。只见宫花似乎露出了喜悦的神情,却道:“虽然你们备了祭品,但还显得过于简陋。明日三更,我需复旨离去,你们还需再备些丰盛的祭品。”
温氏无奈,只得再次应承。这一夜,宫花似乎真的安静了许多,但温家每个人的心中都充满了不安与疑惑。他们不知道这场祭祀会带来什么结果,女儿的病能否真正痊愈,而那神秘的神灵又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一切,都笼罩在了一层厚厚的迷雾之中。
次日清晨,正当温夫人打算再次下令家人准备更多祭品之时,却见宫花眉头紧锁,神情恐慌,蜷缩在床上不停颤抖,口中模糊不清地嘟囔着什么,显然陷入了极度的困扰。
夫人正处在疑虑万分的状态,这时家人通报说:“门外有一位秀才,名叫海瑞,据说擅长驱邪捉鬼。他途经此地,得知小姐被邪魔所困,特来帮忙驱妖。”夫人听完,半信半疑,只好吩咐家人将其请入府中。
片刻之后,海瑞带领几位朋友,一同走进了张家的大厅,各自在两侧落座。
温夫人亲自出来接待大家,相互行礼之后,她询问道:“哪位是海秀才?”众人指向海瑞介绍道:“这位就是。”温夫人仔细打量海瑞,见他年纪轻轻,心中不免有些怀疑,便直接问道:“海先生有何神通法术,能驱赶妖魅?又怎会知道小女遭逢邪祟?请详细说来。”
海瑞从容答道:“昨晚在旅店住宿时,我偶然听到几个鬼魂私下讨论,说是本地土地神放纵野鬼王小三作祟索要祭祀。因此我才决定赶来,试图将妖魔驱逐。”
温夫人听罢,既惊讶又高兴,回应道:“若我女儿真的能得海先生除去邪魔,康复如初,我们张家定铭记大恩大德。”说完,她示意家人准备酒席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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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连忙阻止:“不必如此破费,我们此行完全是出于善意,绝非为了享乐。”双方几经推让,温夫人诚恳地说:“各位千万不要客气,我只是略备薄酒,希望能为各位壮壮胆气。”见温夫人态度真诚,海瑞便道:“既然夫人盛情相邀,自古道‘接受别人的尊重不如服从主人的意愿’,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但请不要太过铺张,只有简单一些,我们才能安心做事。”
于是温夫人命令家人摆上酒菜,众人便在大厅中落座用餐,同时还有邻居张元前来陪同。
海瑞等人在大厅上畅饮,温夫人则返回女儿宫花的房间查看。眼前的宫花与前一晚的状态迥异,看上去精神状态好了许多。见到母亲进来,她用手指向床榻下的一个大陶罐,还做出双手抓鬼入罐的动作。温夫人领悟了女儿的暗示,立刻返回厅上,向众人讲述了这个情况。海瑞听罢,立刻判断:“明白了,那是一个邪鬼,知道我们来找它,无处可逃,所以躲进了罐子里。只需将罐口封闭,就不怕它能跑哪儿去。”大家一致赞同这个推理。
在温夫人的引导下,众人一起来到绣房,宫花礼貌地退入帷幕后。海瑞问:“那个罐子在哪里?”温夫人命侍女去取罐子,奇怪的是,侍女几次尝试都无法搬动,只听她惊呼:“真是怪了!明明是个空罐子,怎么如此沉重?”海瑞见状,便说:“你先退下,让我来试试。”他走上前去,轻易地拿起罐子,感觉并不重,微笑着说:“莫非它跑了不成?”其他人回应:“不会的,如果它能跑,早就溜了,何必还要钻进罐子里?常言道‘鬼计多端’,肯定是故意变得轻飘飘的,企图糊弄我们呢!”海瑞决定不管怎样,先把罐子封起来再说。于是他让人拿来笔墨,先是用湿泥堵住了罐口,接着又贴上一层纸皮加固。海瑞亲手在纸上写下几个字:“永久封印,不得再生。海瑞亲封”。完成后,他又让人将罐子拿到山脚下埋了起来。温夫人一一照办,感激涕零;张元便邀请众人回到厅前继续饮酒。
温夫人悄悄询问宫花:“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宫花回忆道:“刚才我看见那个披头散发的恶鬼惊慌失措,自言自语道:‘哎呀,怎么海少保来了?’四处张望,好像找不到地方藏身。突然它一阵欢喜,看向床下的罐子,晃了几下身体,竟然缩小了身形,钻进了罐子内。从那一刻起,我就感觉舒服多了。刚才母亲进来时,我都不敢大声说出来,怕它逃跑再来作怪。刚才那位就是海少保吧?他有什么法术,连鬼都怕他呢?”
夫人听闻海瑞被鬼魂称为“少保”,心生喜悦:“他虽是个秀才,却能得到鬼魂如此敬畏,看来此人日后定有大富大贵的命数。”考虑到女儿宫花的生命正是因他得以挽救,无以为报,夫人萌生了一个想法:不如将宫花许配给海瑞为妻。这样一来,膝下既有这样一位乘龙快婿,下半生也可无忧无虑了。于是,她向宫花详细述说了海瑞是如何根据群鬼对话发现病根,特意赶来相救的过程。
宫花听罢,不禁感叹:“如此德才兼备之人,世上实属罕见,更何况他还预示着少保的富贵命运。不知他的父母是多少岁才有了这样出色的儿子?”夫人接着说:“我女儿这条命都是托了海瑞的福才保住的,我想要将你许配给海瑞,结为夫妻。有了他这样的女婿,我们张家既能倚仗他光大门楣,又能确保你终身有所依托,不辜负你的才貌。你觉得怎么样,是否同意这门婚事呢?”
宫花听罢,脸颊泛起红晕,低头默不作声。夫人见状,明白女儿心中已默认,便叫人请来张元商议。张元犹豫道:“这门婚事虽好,但海瑞是外地人,如果侄女嫁给他,只怕要长途跋涉,颇为不便,这该怎么办呢?”
夫人坚决道:“女儿已心许了海瑞,我也心意已决。就请叔叔帮忙撮合,我将感激不尽。”
张元听罢,欣然应允,转身走向前厅,对海瑞表达了感谢之情,随后向在座众人说明了夫人有意将宫花许配给海瑞的想法。海瑞一听,立刻起身致谢,却又婉拒道:“这怎么行呢?小姐出身名门,身份高贵,我怎敢妄自菲薄高攀呢?我这次前来纯粹是为了行侠仗义,如今若陡然成了贵府的女婿,恐怕会引来外界诸多非议。此事万万不可,还请老先生代为婉拒。”言毕,海瑞便欲收拾行囊,告辞离去。
张元见状,劝道:“海兄弟,请稍留片刻,老朽还有话说。”海瑞便又坐下,询问:“老先生有何教诲?”张元解释道:“海兄弟与我那侄女年龄相近,且尚未有婚约。如今侄女蒙受救命大恩,深感天地之恩厚重无比,我嫂子无以为报,故想将侄女许配给你,聊表些许谢意。
此乃关乎终身幸福的大事,又无需海兄弟耗费一分一毫的聘礼,为何你会如此坚决拒绝呢?莫非是嫌弃我们张家地位低微,觉得门户不对,所以才婉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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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瑞听罢,连忙回应:“岂敢如此。我所做的事微不足道,怎敢言恩?我不过是个贫寒书生,家在远方,怎敢拖累贵千金?之所以不敢轻易答应,实非轻视,还请老先生谅解。”
张元再度恳切劝说,周围的众人也被感染,纷纷帮腔道:“海兄何必如此固执?既然夫人已有此意,理应顺从才是啊!”
海瑞却答道:“并非我不肯答应,只是婚姻大事,应当由家中长辈做主,非我能擅自决定,因此不敢擅专。若夫人不嫌弃,又承蒙张老先生反复劝导,我自当恭敬从命。只是未经禀告家中长辈,不敢擅自做主,以免增添不孝之罪。容我先回家禀明,再慢慢商量。”
张元听罢,深知海瑞立场坚定,便转身进内告知夫人详情。夫人听后微微一笑,说:“叔叔可以问他们现在住哪家客栈,店名叫什么,我自有办法,一定能让他答应。”张元于是出来追问众人暂住何处,得知他们在张小乙客栈停留一晚,翌日就要启程,因张家之事而推迟。待众人说完,海瑞执意告别,张元只能送出门口,频频表示感谢。海瑞同样致谢后,与众人一同返回客栈。
海瑞偕同众人回到旅馆,朋友们纷纷议论,认为这门亲事实在是难得的好机遇,不应错过。海瑞微笑不语,此事暂且搁置一旁。
与此同时,温夫人见海瑞坚决拒绝婚事,便心生一计,她让堂叔张元探问清楚海瑞的住所,随即派人请来了一位在当地颇具声望的亲戚——张国璧。张国璧乃是一位进士出身,曾担任过太平府知府,因病辞职回到故乡。他与张元虽是远房叔侄,但以其正直多才,深受乡里敬仰,无论远近,都乐意听取他的意见。
温夫人对张国璧直言不讳:“今日请你过来,其实是有桩重要的亲事要与你商议,这件事非你出面不可,务必请你帮忙。”张国璧惊讶道:“我妹妹病情尚未好转,怎谈得上提亲?”温夫人笑着解释:“正是因为你妹妹一旦病愈,才更要尽快定下这门亲事。”
张国璧听后不解,追问:“为什么妹妹病一好就要定亲?”温夫人便将海瑞如何发现并封禁野鬼王小三的经过,以及野鬼称海瑞为“少保”的奇特言论,以及自己想将女儿许配给他,却被他婉拒的原因,逐一详述。张国璧听罢惊讶不已:“竟有这样的奇事?我倒是要会一会这位秀才。”
温夫人接着说:“海秀才之所以没有应允,是因为还未征询过他父母的意见,我看他是个识大体的人,必然重视名望,所以请你出面说合,他大概会答应的。”张国璧欣然同意:“很好,不过不知他住在何处?”温夫人告诉他:“他就住在前面的张小乙旅馆中。”
于是,张国璧告辞回家,穿戴整齐后,径直前往张小乙旅馆。当时天色已晚,他急忙让小乙进去通报海瑞。
小乙接到指示,快步走向客房,只见海瑞正与几位同僚在那儿用餐。小乙上前报告:“海相公,外面有位重要人物特地来拜会您。”海瑞感到诧异:“是什么人?他叫什么名字?我们之前认识吗?”小乙回应:“他是我们镇上一位非常有威望的大人物,张国璧老爷,他说专门来拜访您。”
海瑞心中满是疑问,暗想自己与他素未谋面,怎会突然来访?抱着疑惑,海瑞跟随小乙走出客房,在柜台旁边见到了张国璧,双方互相行礼后坐下。
国璧开口:“久仰您的大名,今日有幸相见,真是令人欣慰。”海瑞谦逊地问:“小子籍籍无名,身处偏远之地,未曾与您结识,请问您的来历是?”
国璧回答:“不敢当,在下张国璧。昨日您救助的那位女子,正是我的胞妹。”
海瑞听闻此言,顿悟国璧来访的缘由,便问:“原来是张老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国璧直言:“我是为我妹妹而来。承蒙您出手驱邪,使我妹妹的病痛一夜之间痊愈。家婶对我妹妹的救命之恩感激不尽,无以回报,因此愿意将我妹妹许配给您,以示感激。没想到您竟如此推辞,令家婶心中不安,故而家婶让我亲自来此恳请您接纳。如果您不嫌弃在下,还请您答应这门婚事。”
海瑞解释:“我只是路过贵地,偶然听到鬼魅交谈,了解到令妹遭邪之因,所行之事也只是借力驱鬼,并无他德,不敢奢望回报。夫人之前也曾托张元先生从中斡旋。我之所以推辞,并非存心拒绝,实在是因为此事重大,未得家母同意,不敢擅自决定,请您谅解。”
国璧听罢,赞赏道:“先生的孝心可鉴。有时事情需灵活处理,君子应随机应变。如今家婶对您寄予厚望。既然您有救人于水火的善心,又何必如此坚决拒绝呢?您若能点头应允,其价值远胜黄金珠宝。先生若能给个明确答复,家婶将感激不尽。”
海瑞见国璧说得在理,不便再三推脱,只好答应:“既然老先生言辞恳切,小子谨遵教诲。但必须等到我参加科举考试归来禀告家母后,才能正式行聘。”国璧点头表示理解:“那是自然,一切还需您家母同意。但今天您能给出肯定的答复,已足够重要。”随后,国璧满意告辞,回到家中,将海瑞的回复告诉了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