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云变幻的北宋官场上,尽管吕公着坚守原则,拒绝了亲戚之间的私下请托,但这起骇人听闻的弑母案并未因此止步于司法层面。同一姓氏下流淌的血脉,终究无法完全隔断关联,吕公着的侄子吕希亚,一个大理寺评事,以及陈世儒的朋友之婿、赞善大夫晏靖,这两个重量级人物开始涉足此案,介入调查。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晏靖不仅在官方渠道上探询案情,甚至还与当时颇具影响力的司马光之子司马康进行了私下交谈,探讨此案的细节。这一系列的动作,犹如一块巨石投入平静湖面,迅速激起一圈圈涟漪。原本围绕着人伦道德的惨烈命案,自此不再单纯,它悄无声息地与朝堂之上激烈的新旧党争缠绕在一起,化作一场更为复杂、更为恐怖的政治角力,让整个北宋朝廷为之震动。
在宋神宗全力推行王安石锐意革新的变法时期,吕公着和司马康之父司马光作为旧党的领军人物,坚决抵制新政,而陈世儒的岳父李师中更是与司马光、苏轼、苏轼兄弟等旧党核心人物交情甚笃。此时,新党意识到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他们决定利用陈世儒家中的弑母案,作为攻击旧党的利器。
握有实权的新党重臣吕惠卿果断出手,授意御史舒亶接手此案,并意图将其升级为一场政治清算,欲将旧党势力一举铲除。原本一桩骇人听闻的刑事命案,顿时引发了整个大宋朝廷的关注。宋神宗,虽支持变法,但也敏锐地捕捉到了此案所能带来的政治影响力,他亲自过问,并对苏颂强调:“此案涉及人伦大恶,务必彻底追查!”
负责此案的苏颂态度中正不阿,他回应宋神宗:“此案已交由司法部门处理,臣既不敢轻纵罪犯,也不会刻意加重其罪。”在苏颂公正无私的审理下,这起案件并未如新党期望的那样发酵扩大,从而成为党争的牺牲品。
新党见苏颂并不配合,认定他是阻碍计划的绊脚石,于是决定对他进行排挤,企图将他从案件中剔除出去,从而能够更好地操纵此案,实现打压旧党的政治目的。
元丰二年(1079年),苏颂在尚未就陈世儒案作出定论之时,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祥符县令李纯所牵连的违法僧侣案波及,御史舒亶以此为契机,以“故意放纵罪犯”的罪名弹劾苏颂,迫使他被贬至濠州出任知州。苏颂遭贬黜,意味着陈世儒案失去了一个公正裁判的舵手,案件旋即被移交至大理寺进行重审。
这时,大理寺丞贾种民,作为新党阵营的一员,顺势接管了此案的审理权。于是,原本的人伦悲剧逐渐演化成一场新党打击旧党的政治大戏。新党以陈世儒与旧党关系密切为由,蓄意扩大此案的影响,陆续逮捕了与陈世儒有亲属联系的吕希亚、晏靖,甚至连吕公着的女婿、儿子等一干人等均未能幸免,被投入囹圄。
戏剧性的是,早已被贬谪至濠州牢狱的苏颂,在那里竟与同样因“乌台诗案”被捕的大文豪苏轼不期而遇。贾种民试图逼迫苏颂诬陷吕公着曾向其求情干预此案,但苏颂坚守底线,断然拒绝:“诬陷他人致死,是我绝对不能做的事情!”由于苏颂拒不合作,新党再次对他施以贬谪。
眼看案件越闹越大,宋神宗察觉事态失控,急忙下令将案件从大理寺转交给御史台审理。然而,此时御史台的掌舵人蔡确不仅是新党内部的重要人物,而且他与陈家有宿怨——当年蔡确的父亲蔡黄裳在担任陈州录事参军时,因故遭到陈执中罢免职务。新仇旧恨交织,蔡确决意借此机会报复陈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同年九月,御史台在蔡确的主导下,终于给出了结案报告:陈世儒夫妇被认定共同策划并实施了弑母罪行,依据大宋律法,两人应当处以极刑。
那时,宋神宗面对陈世儒一案,心中起了微妙的犹豫。毕竟,陈执中膝下仅此独子,倘若陈世儒身首异处,陈家便面临血脉断绝的境地。他思索着是否能网开一面,让陈世儒留下,延续陈家的祭祀香火,私下不禁提出:“只此一子,何不留他以保全家族祭祀呢?”
御史台的蔡确立场强硬,对于神宗的恻隐之心不以为然,厉声反问:“对于如此悖逆纲常伦理的滔天大罪,岂能轻易宽恕?”他的质问掷地有声,仿佛敲响了正义的钟鸣。
最后,铁面无私的判决落下,陈世儒夫妇及其参与谋杀的众多婢女共计十九人,悉数被判死刑;其他相关涉案者则被流放到边远之地。与此同时,因对此案处理失当、涉嫌包庇罪犯,开封府原负责官员遭受惩处;大理寺的法官们因借机扩大打击范围,亦未能逃脱责罚,其中大理寺丞贾种民更是因此被降职处分。而吕公着的儿子吕希绩、吕希纯,侄子吕希亚,以及司马光之子司马康、关联人物晏靖等旧党子弟,纷纷因卷入此案旋涡,受到贬谪的惩罚。
背后的真相却是,新党意图借助此案一举扳倒旧党两位核心人物吕公着和司马光,通过陈世儒案发动了一场针对旧党的全面攻势。幸运的是,这些旧党二代虽身处险境,却未曾屈服于压力,坚决扞卫父辈清誉,不曾构陷长辈。
这件看似普通的刑事案,因其背后错综复杂的党派斗争,逐渐发酵成为新旧两党激烈攻讦的战场。同一时期,还有另外两起类似案件,如同镜像般映射出朝廷内部的裂痕。自此,大宋朝廷的秩序开始暗潮涌动,渐趋瓦解。新旧两党为了各自利益,不惜一切代价互相倾轧,这无疑为日后宋朝的衰败乃至覆灭埋下了深深的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