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任何东西都不习惯用吸管嘬,舒婵喝了一大口奶茶分好几小口慢慢咽到喉咙,细细品着它的味道,猜测它是哪一部分做的,以及可能的工艺。
孙泥克背上舒婵的双肩包早就被取下来放到了座位旁,经舒婵同意后,他向服务员要了一个空杯子,跟舒婵分享起一杯一杯的奶茶,李夕桢被阻隔在墨镜背后的目光把这一切都看进了眼里,沙发上他坐的地方凹陷得更深了些。
“在程度小时候经常流浪的郊区小学,那里有很多的留守儿童,他经常偷偷去吃学校泔水桶里的剩饭剩菜。一个小男生觉得他很可怜,有一个月的时间小男孩在打饭的时候会舀很多米饭,然后偷偷把米饭捏成饭团藏在口袋里给他吃。一个月以后,学校放了寒假,就在那个假期里,程度似乎找到了栖身之所,不再到处流浪。开学以后,程度还是会在放学的时间等在小男孩回家的路上,然后跟着小男孩走一段回家的路。小男孩初中毕业,书没读好,十六七岁就留在了乡里养猪。因为两人长得有几分相像,程度这次出来的时候借了小男孩的身份证。所以来领程度尸体的是小男孩的奶奶,小男孩父母在外打工时因为事故都已不在人世,奶奶是他唯一的亲人。”李夕桢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不经调查就这样让他被领走吗?”舒婵问道。
“当然不是。”李夕桢继续说道。
“小男孩奶奶来领程度……尸体的时候说,她一个远方表亲家结婚十几年都生不出孩子,家里迷信,找人做了法事后,听从大师指点,捡了一个弃婴,果然没多久,女主人怀孕了。有了自己的孩子,那家远房表亲就把捡来的孩子给了公公养,没想到公公几年后去世了,孩子没人管就成了流浪儿。孩子没吃没喝,到处偷东西,在好多村子偷人家地里的萝卜、土豆玉米的时候都被打过。这些,警察都一一去走访论证过。到了小男孩在的那个村子后,先是小男孩,也就是真正的程度给他饭团吃,后来在村里的砖窑帮着背砖坯或者烧好的砖,就住在砖厂里,再后来就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程度真正的名字叫什么?”
“说是把他捡回去的那家人既没有给他上过户口也没有给他取过名字,小男孩跟他成为好朋友后,跟他说以后要是别人问他叫什么,就说叫程度。这是那个真正的小男孩在电话里跟警察说的,那些曾经跟小时候的程度一起在砖窑做过工的人回忆中也是叫他程度。”李夕桢这时候已经能把墨镜摘下来了。
“为什么是老奶奶来接……,而不是小男孩,嗯,真正的程度?”孙泥克问道。
“是老奶奶先来办的手续,走的那天他也来了的。”
一切合情合理。
三人沉默了。
“等事情过了,我们去看看他吧,他小时候待过的地方。”舒婵说道。
两人默默点头。
“鄢蛰说事情是在他店里出的,他资助了程度的丧葬费,并在县城给他选了一块好的墓地,我们几个都去送了他。”
很悲凉,但知道他有了一个好的归处,总算是得到一丝丝慰藉。
“程度走后,我们在收拾程度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两块绢布,破烂无比,把残留的信息串起来大概是说当年那个人早已料到会遭遇截杀,所以在回去之前他闪现到了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把曩拓留在了一个农户家后院的柴垛子里,带了一个空盒子回去。他想着这来回不过是一眨眼的事,没想到再也回不去了,在将明未明的截杀中他身负重伤,临死前他在一块绢布上记下了这些,在另一块上画了那个小山村的位置,标明了那个农家院子的所在。”
“你说是在程度房间找到的绢布?”孙泥克和舒婵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但李夕桢这么一个讲话惜字如金的人,他们实在是不好当即就打断。
“尤洋洋在程度一个裤兜里找到绢布的时候,我和杨亦晨都在。”李夕桢再次说明自己没有说错。
“知道这绢布是程度从哪里弄来的么?”孙泥克问道。
李夕桢摇了摇头。
舒婵和孙泥克面面相觑。
“鄢蛰很快发动自己的朋友圈子,找到了那个小山村,并定位到了当年那个院子,但是那家人只剩一个老人在家且几个月前死了,根据村里的人讲他们家还有一个孙女在大城市打工,名字叫陈芸黄。”
“她打工的城市就是Y市?”
李夕桢点了一下头,这其实并不难猜。
“这么大的信息量,鄢蛰用了多长时间?”
“出事当天的半夜三更我们去找程度的身份证,查他家的位置,发现了那两块绢布。出事后的第三天一大早我们就得到了确切消息。”
“鄢蛰没有亲自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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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夕桢摇了摇头,“那两天程度的事情,我们没有人能分得开身。”
孙泥克沉默了。
“有什么问题吗?”见他是那样的表情,李夕桢不禁问道。
“有些怪,但现在还不好乱说。”孙泥克扭头看了一眼舒婵,舒婵其实懂,鄢蛰那样性格的人,放着曩拓当年最后出现的地方不亲自去,却相信一个二手信息,无论对方多值得他信任,这都不是他办事的风格。
两人忽然同时想起那天在将明未明的裂缝中,洞中狂风大起、地动山摇的情景。
“我应该不要告诉他们你还活着。”孙泥克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倒让舒婵愣了神。
“其实,鄢蛰本也没想让你去的?”见因为自己指代不明,导致对面坐的两人没搞清说的是谁,李夕桢又补充道:“鄢蛰觉得你一直还在守着舒婵出现,所以没打算叫你的。”
“你回去吧,我跟鄢蛰说你身体没养好,在医院休养呢!”孙泥克跟舒婵说道。
“他本来就没盯着你,我觉得你完全不用去。”李夕桢也跟舒婵说道。
“我已经喝了程度的奶茶。”舒婵摸着肚皮说道,这期间她已经去了好几趟厕所。
“可是……”孙泥克眉头皱得紧,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可是我们的行踪从来不是秘密,跟你们在一起可能还更安全些,至少有人可以相互照料。”舒婵说着小女孩的话,却是一副女战士的模样。
她说的不无道理。
孙泥克又问了一些事发当天的细节,一切都不可能是蓄意安排,即便李夕桢证实了那张照片上的窗户就是鄢蛰酒馆的窗户,但还是什么都说明不了,甚至都无法明确这照片拍于哪天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