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正当职业!我是××公司××代表——”
“我是××洋行买办——”
“我是盐务处××处长的秘书——”
巡捕只有四个字:“统统带走!”
有身份的男女们本来嚷嚷,然而当看到巡捕们拖来一根粗麻绳,当他们的面,把那些平民百姓的右手缚在一起,打成长长一串,跟牵牲口似的,登时哑了声。
“真是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有人嘟囔着。
“不可理喻,不可理喻!”这是一位年长的老先生。
“各位,我劝你们有话留到局子里去讲吧,现在说的话,完全是白费。”巡捕打开一辆车门:“请。”
不但没绑他们,还有车坐,凤徵想,巡捕们也不是完全没眼色的。
人多,分了好几辆车子,凤徵跟盛音音坐在一块,后者死死攥着她的胳膊:“我还是第一次进警局。”
凤徵低头瞧她,这是紧张害怕,还是激动兴奋?
“凤徵,你怕吗?他们会审我们什么啊?”
“我们什么也没做,平心静气把情形讲明白就可以了。”
“嗯。”
警局里人声鼎沸,讲南方北方话各地方言土话的人都有,一路跟着走,有看到畏畏缩缩被巡捕吼的,有摩拳擦掌一副扑到巡捕身上拼命架势的,有破口大骂的,也有唠唠叨叨的……凤徵他们到了最里面最大那张桌子前,正看到长着一双三角眼的捕头冲他面前人的脸啐了一口唾沫。
那人被一边一个孔武有力的大汉抓住两手,连抹唾沫的机会都没有。
“带下去,问最后一次,不认的话你们知道该怎么办。”
“是,林哥。”
大汉们押着人离开。
双方面对面的片刻,男女们集体打个冷战。那人鼻青脸肿,口眼角破损,可见的肌肤处处都是被暴打过的痕迹,明显被虐待。
“报告!”巡捕行了个礼。
三角眼一双脚扛到桌上。
“这些是刺杀发生时在起士林里的客人,共三十四名,起士林本身的老板及伙计稍后带到。”
三角眼摆摆手。
巡捕便又一行礼,退下。
三角眼把面前的男男女女打量一番,对左侧小一点桌上的文官道:“登记他们的姓名、职业、住址,还有身上的东西,都搜出来。”
文官应是。
“凭什么搜我们身上的东西,你们无权——”“无权”老兄又开口说话了,不过没了一开始的底气。
三角眼一眼煞住他,“要不是案情严重,爷爷还懒得亲自问。你,就从你开始,西装裤带,都给爷爷脱下。”
“无权”老兄脸涨得通红,“你们无权——”
三角眼嗤地一声笑了:“在爷这地盘,爷就是你的天。刚才那个人你看到了?或者想被‘招待’过后再来同爷爷好好说话?”
“我是××公司××代表——”
“管你什么公司什么银行,就算你是总座他老人家底下侍卫室的,碰到今天这种事,也没有二话。动手!”
眼看两旁的巡捕要上来,“无权”老兄蔫了,急忙摆手:“我自己来,我自己来还不成吗?”
于是大伙儿一个个一队队,将身边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放在公案上,女人们多是口红零碎,男人们则是钱夹手帕,有个人钱夹里钱还不少,一百块的好几张,三角眼吹了声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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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钱夹外最多的就是各式各样的名片,自己的他人的,其中确也不少标着有权有势头衔的人们的名字,三角眼感兴趣了,拿着一张朝那位百元老兄道:“‘外交部次长盛慕忱’,呃?”
诶?大哥?
盛音音看那位老兄一眼,确认自己不认得他,他怎么会有自家大哥的名片?
不过窥三角眼的脸色,似乎和缓许多,难道大哥名片有用?
如果果真如此的话,那她应该可以把自己身份说出来,免得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倒出手袋里的东西,可真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
显然百元老兄和她一样想法,连连点头,“是的是的,近日我与盛次长吃过饭。您看——”
三角眼将名片撇在一边:“做工不错。”
“——嘎?”
大家巴巴望着那张名片,黄金镶边,黄金錾烫,中文与英文双语的“盛慕忱”三个字流畅的飞扬其上,熠熠生辉。
“据说盛次长的名片架也全部采用黄金制成,专门从外国订做的,对吗?”
“阿?呃——”
三角眼笑笑,不再理他,朝盛音音勾手。盛音音决定还是不要把自己身份曝光好了。
她有些畏惧地拿出手袋,一个人影挡在她前面:“我先来吧。”
“凤徵?”
“没事。”
“行,你先来。”三角眼不以为意。
凤徵口袋里的东西很简单,一些银元及辅币,一块手帕,一支钢笔,钥匙,哦,以及一张大红卡片。
那还是头次见面时冯展堂给他们两姐弟的,她一直跟钱放在一个小袋子里。
“唷,又来一个。”三角眼最先看的仍然是大红名片:“瞧瞧,交通总长!不错呀,莫不今天各部部长来个名片大汇集?小子,冯总长你怎样认识的?”
“我刚回国,熟人托他照顾我们一下。”
“能托到交通总长照顾人,你这熟人可不简单。”三角眼道:“你莫不是为了离开这里,骗爷爷我吧?”
“不敢。”
她言简意赅,不多说半个字,三角眼眯起眼睛,一股凶光放出来了,盛音音打了个抖嗦,凤徵仍是不卑不亢。
三角眼心想这小子底气哪里来的?目光扫过刚才不屑一顾的那些帕子钢笔钥匙,突然钢笔笔帽上一个特殊的痕迹引起了他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