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旧梦荒野

兰缪尔吃惊地站了起来。他撩开床帐走出去,伸手拿起那把竖琴,眼底泛起些柔和的光亮。

“吾王嘱咐,他还有些事,今晚就不回来陪大人了。请您收下礼物,早些歇息,吾王明晚必归。”

“劳烦了,吾王尚在大殿吗?”

“回禀大人,吾王正在地牢审讯那群来袭的叛贼。”

兰缪尔抬头看了看天色,心想:这么晚还在审讯,昏耀今夜大概是真的回不来了。

不过,如今的王庭不同往日,魔王在征讨部落的归路遇袭,确实离奇。若能尽早审出背后主使,也是件好事。

兰缪尔四下看了看,随手从床头拿了几枚玉贝当做赏钱塞给了这位护卫,让他回去。后者感激涕零,飞快地跪下亲吻了人类的足尖,以代替亲吻鳞尾的礼仪。

侍从一出去,硫砂的眼神就开始止不住地发亮。

“天呐,天呐,”她说,“兰缪尔大人,您必定是快要被封为王后了,必定是!”

兰缪尔又好气又好笑,下意识如往常那样反驳:“硫砂,不要胡说,我只是个吾王的奴……”

“可是,”硫砂理直气壮地打断,“大人您明明已经不戴禁锁了。”

兰缪尔猛地怔住。

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脖颈,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定了定神,重复道:“不要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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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缪尔当然不认为昏耀会将自己封后。

魔王的婚配牵扯太广,他们两个的过往和种族间的历史,又给这段关系叠加了太多的仇恨。

但这把竖琴的到来,确实令他的心底涌现出些许迷茫。

兰缪尔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件昔年很喜爱的乐器被昏耀收在手里。在深渊的这些年,他的心境似乎被打磨得越来越恬淡,情绪很少有激烈的起伏,也难怪昏耀总会在给他的礼物上犯愁。

他只是奇怪——既然是这样大的惊喜,按照王的脾气,应该摇着尾巴,洋洋得意地亲手赏赐给他才合理。

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兰缪尔想。

或许是因为最后的时间逐渐逼近,他近来常有不安。

硫砂出去了,兰缪尔却没有入睡。

他吹熄了铜灯,摸黑走了两步,独自在窗边的软椅上坐下。

兰缪尔钟意这个位置已经有许多年,他曾透过这扇窗户看过天边的崖月,也曾从这里目送过昏耀在风雪中手捧骨骸的背影。

后来,昏耀专门给他在窗下放了张软椅,那是按照魔族的体型打造的,对于兰缪尔来说蜷一下就可以当床用。

于是他更喜欢这儿了,闲来无事能在窗边窝一整天,甚至有时候会被王嫌弃像个雕塑。

王……

兰缪尔又摸了摸脖颈上本应有禁锁的位置,心想:他走了以后,昏耀偶尔也会想起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