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丽娟(九)

我拿着一封非常正规的劝退信,和一个崭新的、装着一千四百块钱的信封,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里。

一千块钱是我出售自己的冤屈换来的,四百块是我出售自己的劳动换来的。

我终究还是没有等到我工钱上涨的那天。

我推开院子的门,爹就像当年一样,坐在院子里抽着卷烟,娘正在角落里面倒弄着几根玉米。

他们见到我回来,表情皆是一愣。

娘的头发凌乱,眼睛布满血丝,就连爹脸上的皱纹也变深了不少。

我们三双眼睛来回望,心照不宣。

我的事情一直都在村子里传来传去,毕竟车间里的男娃女娃都来自附近的村子,爹娘受尽了骚扰。

现在每个人都知道我是方主任的二奶,偏偏只有我不知道。

时至今日他们也不必猜了,我的罪名几乎坐实了。

方主任被调走,仅仅三天之后,我也被辞退。

不问过程,只看结果的话……还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的吗?

一件看起来极其荒谬的事解释起来都没人信,更不必说这看起来非常合理的事情了。

所以我也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那几面看不见的墙一直都在,快把我和家人也隔开了。

我对着爹娘苦笑一声,将手中的信封递了上去。

“爹、娘,身正不怕影子斜……是吧?”

他们没有再说话,只是纷纷低下了头。

身正,可影子铺天盖地的斜又当如何?

他们已经看不见我堂堂正正的身子了,只能看到那铺天盖地的影子。

我还需要整整一年才能成年,换做其他人或许就在家里熬过这一年了,可我不行,我成年的时候,亮娃也离成年近了一岁。

我等的是成人礼,可他等的是葬礼。

往后的日子里,我孤身一人去镇上找工作,可现在对于未成年员工的把控似乎很严,找来找去也仅仅是三五天的临时工,几天下来只能赚个十几块。

剩余的时间我就在家里帮忙干活。爹骑着三轮车去村里收脏衣服,我和娘负责洗,一件一毛钱,一天下来也能有几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