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还是个秀才?”
“曹师傅。”
“大学生,你来这干啥?”
“人家来写作业,做什么调查。文化人的东西,咱也不懂。”刘师傅给姓曹的这位点上烟,“刚说呢,有技术好找活,就瞧见你了,你不是有技术么?来,让小伙给你调查调查。”
“技术,我这技术,要好找活儿,还要这大冷天在这儿喝西北风?”
李乐好奇道,“曹师傅,你啥技术,不好找?”
曹师傅嘿嘿一笑,“我这技术,现在就拉登还能用着。”
“拉登?”
“是啊,我干爆破的,你说不得他那用得着?”
“哈哈哈哈。”李乐笑了好一会儿,又问道,“您是啥爆破?建筑?矿山?”
“井下。”
“那可以啊,现在开矿的这么多。”
“那是别处,我们这周边的煤矿,你瞅瞅,还有几个活着的?”曹师傅弹弹烟灰,“在单位干了这么多年了,就这一个技术,老把式了,培训也参加老了,证也老多了,可别的,就什么都不会干了。”
“就没想着学点别的?”李乐问道。
“我这工种,最高的工资,最轻松的活,还学啥?当年刚进矿,可是我爸花了俩月工资,买了四瓶五粮液,十几尺沪海的灯芯绒布,外加几顿大酒找头头给安排的。”
“再说,学别的?那个时代不可能,是吧老刘。”
刘师傅点点头,“可不,你学了人家也不用你。你要学也得是单位让你学,要提拔你啊,给你调动啥的,不然你学他干啥,你也走不了。那时候你就得在这干,劳动关系那那么好调的?别处都不要你。那时候我们也不想学,你没别的门子,就是干这活,一天上班,到号就开资,啥愁事也没有。结婚厂里介绍,孩子从生下来到幼儿园到中学,都是子弟学校。学习好的考大学,当干部,学习不好的去技校,回来就给安排进厂子,当工人。谁能想到有今天啊?都老天真了,就寻思国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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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还有几个国企啊,这不都成了私企民企?”曹师傅掐灭烟头,“老刘,你们厂子不说改制完了,还要聘工人么?你没想着回去?”
“我问了,返聘的待遇不成啊?现在休假保障不了,上一天给你一天。这就是看人家老板,老板愿意扣你就扣你,不愿意扣你就给你。一天十二个小时白班,十二个小时夜班。人家上长白班的,一个月上二十点九个班,周六周日休息,可返聘的周六周日也上班。工资也不一样,只能比人家少,不能比人家多。人家旱涝保收。诶,我这才想起来,你们矿不是又叫人回去上班了么?你咋又上这来了?”
曹师傅叹口气,“你以为我愿意?原来矿上工人下岗,集体的全回去了,全民也撵回家一大半,干30多年的顶多给一万来块钱买断工龄,现在干活的人不够了,要往回找我们这帮下岗的,一个月说是给300,特么的,干一样的活,人家拿1000,你说你窝囊不?去了两天,一看,滚犊子,不干了。”
听着俩师傅唉声叹气,李乐的情绪,跟着起起伏伏。
“曹师傅,你这有证有技术,去外地干啊?晋省、蒙省,陕省,那边也不少矿啊?”
“年轻个二十,不,十岁,我都找门路去了,可现在这年龄,上有老,下有小牵着挂着,哪那么容易,孩子现在马上高三,更不敢走了,耽误孩子一辈子咋办?”
“你家孩子学习好,以后,和这小伙儿一样,上吉大的,你愁啥?”刘师傅又递烟过去。
“没考试,谁敢说,万一呢?要是去外地打工,孩子考不好,不就后悔,这一年,撑一撑就过去了。”
李乐又和两人说了几句,就瞧见对面一家中介门口,忽然有些骚动,好多人往外跑,也有好多往上围。
“哎,那边儿咋啦?”刘师傅翘脚看了,问道。
曹师傅也看,嘀咕着,“谁知道呢?估计又是有啥好工作排出来了?”
“瞧瞧去?”
“走!”
“小伙儿,你待着,我们去瞅瞅。”
“一起呗,我个儿高,还能看看啥工作。”李乐抬腿跟上。
过了马路,凑过去,离着圈外,就听到一声,“就特么你多管闲事儿!给我收拾他,有事儿算我的!”
再往前一步,李乐眼睛一凝,随后推土机一样冲了进去,凡是挡在身前的,都被扒拉的东倒西歪。
曹刘俩师傅一愣,互相看了眼,这是,要干哈?
随后就听“嘭”的一声巨响,一个人横着就飞到了劳务中介旁边的卷帘门上,卷帘门被砸的凹进去一大块,飞出那人,贴着门边,忽忽悠悠滑到地上,躺在地上,翻起了白眼儿。
“惠老师,没事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