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蟜说完,默不作声地走着,四周变得安静下来,清晰地听着后面沙沙地脚步声,能够感受到身后的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更加诡异了。
不是那种惊悚灵异的诡异,而是口与心是否要保持一致,是两种看不见摸不着而真实存在的东西,心知无法兼得,而又想要全部拥有的犹豫。
李斯的声音打破夜空下的寂静:“为了存韩,师兄不会除掉我!”
成蟜背对着两人,点点头,他是同意这个说法的。
一边走着,一边等着李斯的选择。
结果李斯的声音戛然而止,就再也没有响起。
没有明确的表态,就是最明确的表态。
为了灭韩,韩非若是拦路,李斯会除掉他。
刚刚有所正常的氛围,突然又变得让人尴尬起来。
当着韩非的面说,将来会弄死他,成蟜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李斯居然没有丝毫掩饰。
“韩非是法家集大成者,在这一点上,天下没有人能够比他更适合做秦国廷尉,你觉得呢?”成蟜没有回头。
但,李斯知道这是在问他,他没有丝毫犹豫,坦然道:“师兄若是愿意担任秦国廷尉,对秦国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成蟜有些惊诧,两个问题,两种截然不同的回答。
他驻足回头,目光停留在并不清楚的两个人形轮廓上,旋即笑道:“希望你们政见相同,就算是政见不同,也不要产生正面冲突,与秦国而言,你们都是影响深远的人才。”
李斯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今天的对话,只要我们三个知晓,不得外传,就算是王兄,也不要泄露半个字。”
成蟜忽地松了口气,李斯对待韩非的态度,不是妒贤嫉能,这是个好消息。
坏消息是,韩非一定会存韩,李斯一定会灭韩,几乎就是个无解的死胡同。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这对师兄弟,不在一个赛道上,一个偏实干派,底线很清晰,随时可以改,一个偏学术派,底线不知道,大概率很强硬。
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总体形势向好,未来可期。
“诺。”
李斯面无表情地回应,心里已经开始腹诽。
你不让我们告诉大王,然后你自己悄悄告诉。
不得不说,相处久了,李斯把成蟜的那点儿心思琢磨地一清二楚。
这也是他能够一直在成蟜底线上疯狂蹦跳,还好好活着的原因,偶尔坑成蟜一次,是为了收一点儿被坑的利息,却从来不提收回本金的事情。
外衣隐隐有些湿润,脚下的青草,逐渐凝聚露水。
踩着湿漉漉的草叶,藏在鞋子里的双脚,都能够感受到冰冰凉凉。
成蟜决定做次好人,他把李斯的外衣脱下来:“你与我同生共死,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吃苦受罪。”
李斯还以为成蟜转性了,刚一抬手,就发现成蟜两只脚乱踩,把野草上面的露水打落,然后把他的外衣铺下去:“来吧,坐下休息一会儿。”
看着已经坐在地上的成蟜,李斯心情复杂,果然一切不合理的想法,都是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