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的神色突然暗淡了下来。
“哎,八镇总兵,若都能如曹将军般精忠体国,我大军何至于会有今日之败啊!我几万大明将士何至于成了建虏的刀下之鬼。事到如今,我洪承畴愧对大明,再无面目去见圣上了。”
曹变蛟面色凝重,身为武将,此刻的战局他是再清楚不过了,松山堡已成为一座孤城,城中的明军,包括自己在内,只怕都难逃一劫了。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战死沙场乃是武者最好的归宿,变蛟十七岁从军,追随叔父多年,生死早已置之度外。今日能与督师于这辽东跟鞑子决一死战,变蛟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曹变蛟的话令洪承畴大为感动,他拍了拍曹变蛟的肩膀说:
“老夫与你叔父共事多年,想当年我们一起在陕西、山西两省并肩作战,剿灭流贼。哎,仔细想想,他为国捐躯也已有六年的时间了。”
曹变蛟的叔父曹文诏曾经做过山西总兵,与洪承畴交情颇深。如此境遇下想起故人,难免徒增伤感,城墙上再度变得寂静下来,唯有那越刮越起劲的寒风,吹得旌旗哗哗直响。
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昨夜的大雪将曾经的杀戮掩盖的无影无踪,天还未亮,一夜未眠的洪承畴披着厚厚的貂裘走出了营帐。
“这关外果然是苦寒之地,三月竟然还下起了如此大雪。故园三月想必早已是繁花紧簇了吧。”
触景生情,洪承畴不免喃喃感叹起来,从骨子里这位大明督师依旧保留着文人骚客的风雅。
“当!当!当!”
预警的锣声划破了清晨一片白雪覆盖下的安详,急促的声响令洪承畴的心头一紧。
“不好!一定是建虏来攻城了。”
顾不上多想,洪承畴冲进大帐,披挂整齐之后登城瞧看。
只见风雪之中,自东南方向一支大军正在急速行军,直奔松山堡的方向而来。
一队队骑兵并驰而行,虽相隔较远,但隆隆的马蹄声依旧清晰可闻,被溅起的雪花形成了一层白茫茫的雾气,这些披甲的精骑仿佛踏云一般而来,众多战马喷出的气雾之后,是一张张历经风霜的面孔,这些面孔果敢而坚毅,尽管风雪强劲,可他们却毫不在意。
骑兵之后是军容严整的步兵,厚实的脚步声和着几乎是同样节拍的铠甲震动声缓缓而来。犹如远处渐进的闷雷一般,势如破竹的在一望无垠的雪地上翻滚着。竖起的兵刃寒光闪动,看的人心生畏惧。
步兵之后是一辆辆四轮马车,由于风雪的原因,车辆的形势显得艰难了许多。为了便于行军,每辆马车的两侧都有士兵推行。这些军卒们没有一人说话,如前方行军的步兵一般,他们也踏着几乎同一节拍的步点无声的前进着。
风雪交加,迎风飘扬的战旗却显得更为招展。关外咄咄逼人的寒风仿佛也在如此军威面前没了脾气,在队列严整的队伍面前戛然而止了。
队伍的最前方高高的竖起一面大大的玄黄天子龙旗。
洪承畴顶着风雪,眯缝着眼睛仔细瞧看。当他看到玄黄天子龙旗之时,心中不由得一凉,坏了!难不成是皇太极亲自来了围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