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冬下的保定府寒冷异常,一位面似朗玉眼若寒星的偏偏少年身披银甲骑着白色挟翼宝马来到了一处营房。他身后的十几名随从各个被冻得噤如寒蝉,唯有他因激动而没有感觉到一丝寒意。来人正是杨谷!
在出示了凭证后杨谷率领一行人进入了营房,出乎他意料的是这营房竟然是扎在一处破庙之内的。到处是残垣断壁、杂草丛生。营房内满是伤兵的呻吟痛苦之声,没有一丝的生机与活力。杨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那支他熟悉的天雄军吗?这还是那支卢督师打造的百战之师吗?
不!呈现在他面前的这群士兵眼中尽是对前途的迷茫。整座军营如同地狱一般充斥着死亡与绝望的寂静。
当杨谷前来拜见督师之时,卢象升正端坐在土炕上处理着军务。屋内点着的火堆熊熊在“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在火光的映衬下卢象升那已经不再年轻的脸庞显得更加苍老与疲惫。他的鬓角已经隐约有了白发现出,套在盔甲内的孝袍早已经没了当日的整洁与明亮。上面满是斑斑血迹与污泥的烙印。
看到这一切更使得杨谷心如刀绞。
“督师!末将杨谷参拜督师!”
卢象升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充满了信念与力量。
“嗯!杨谷来了我便如虎添翼了!你我又可以一同杀敌报国啦!哈哈哈!”虽然卢象升强打着精神,但杨谷还是在其中听到了一丝疲惫。眼见督师强撑着激励自己,他也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
“末将愿誓死追随将军左右!”
其实对于杨谷的到来,卢象升也是喜忧参半的。喜的是有杨谷这员虎将前来助阵,在对抗建虏上自己会更加的得心应手。忧的是自己的部队如今在这保定附近,既无饷银,也无粮草。上书兵部,如同石沉大海。叫附近县城预备粮草,可人家仗着高起潜做后台根本不理。甚至自己现在连进城池都被人拒之门外,只能在这荒郊野外安营扎寨。杨谷此番前来,只怕是受了奏疏的影响遭了那杨嗣昌的算计了。卢象升已经做好了以死报国的决心,可他不愿意爱将杨谷也在此殒命。
怀着复杂的心情,卢象升和杨谷在破败的房屋内分析着当前的形式。
“督师,末将刚刚进入营房之时。见满地伤兵,士气甚低。”作为跟随卢象升多年的部下,杨谷在说话上是毫不避讳的。
“嗯,你说的不错。其实真实的情况比你看到的更糟糕!说实话我军差不多已经被逼到绝境了。我带兵多年,身经百战,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局面。你看看,弟兄们一个个骨瘦如柴,每天奔波作战却连肚子都填不饱。就是铁打的军队也抗不住啊!”
“那督师为何不将此近况上奏朝廷,已解燃眉之急?”
“哎!我又何尝不是没有上书。单是给兵部的加急塘报我就已经发过不下十封了。可那些塘报如同石牛入海一般没了音讯。附近的州县也拒绝提供粮饷...”
话到此就戛然而止了,卢象升出神的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陷入了沉思。不知过了多久他仿佛自言自语一般说道:
“权臣操纵局势蒙蔽主上,朝内朝外尽是些苟延求和的小人。尽伏危机,以相嫁祸,吾以待罪之身,暂统军务,统军之日不多亦。如若近几日不与建虏决战,朝廷必治临敌畏怯之罪,到那时被押解入京斩于西市,何若死于沙场?”
杨谷瞪着眼睛望着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卢象升,此时的卢象升褪去了所有的掩饰与顾虑。他已经表明了自己一死以明志的决心。没有了战无不胜的豪迈,没有了决胜千里的信心;只有醉卧沙场的洒脱,只有英雄末路的萧瑟。他想去安慰,但找不到任何安慰的理由;他想去激励,但寻不出一丝激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