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铮,你的头……”
话没说完,贺础安看到不远处的惨像,也被钉在了原地。
陈确铮还是慢慢站起身来,用双手将瓦砾一块一块地挪开,小心翼翼地将刘琨的儿子小小软软的身子从瓦砾之中抱了出来,轻轻放在地上。
男孩儿那饱满的额头被砸了一个大洞,他空洞的双眼仍旧睁着,似乎是不明白为何自己幼小的生命就这样一瞬间结束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轰炸停止了,四周一片死寂。
这时候走廊里跑过来一个男学生,毫发无伤却失魂落魄,他脚步踉跄地跑过来,被陈确铮拦住了去路。
“你是昆华师范的学生?”
劫后余生的男学生被陈确铮血红的脸吓了一跳,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
“禁闭室在哪儿?”
那男学生显然已经被吓傻了,只会复述陈确铮的话:
“禁闭室?禁闭室在……”
“冷静一点!禁闭室在哪儿?”陈确铮大吼一声。
那男生回过神来:
“在……在后面……那栋楼……”
“在几楼?”
“一……一楼,最东边。”
陈确铮侧身让开路,那男学生赶紧踉跄着跑了。
鲜血流到眼睛里,陈确铮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走出了宿舍楼。
没有人亲眼见过地狱,但贺础安觉得眼前这一幕想必跟地狱相差无几了。
整饬的礼堂和校舍如今已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散落着破碎的瓦砾,宽阔平整的操场上遍布爆炸后留下的深坑,每个深坑边上都有几具残破的尸体。
一年前,贺础安跟陈确铮在长沙都经历过大轰炸,但眼前的惨像较之当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面对这种人间至痛,真正富有感情的人永远不会麻木,也永远无法习惯。
陈确铮先迈开脚步,刚走了几步,突然被脚底的瓦砾绊了一下,狠狠摔在地上。贺础安赶紧跑过去,想伸手扶他起来,陈确铮却挡开他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