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南秋家的空气仿若凝固了一般,每一丝流动都带着滞重感。饭桌上,爸妈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邻里琐事、菜价涨跌,可苏南秋却敏锐地捕捉到他们游离的眼神,那目光时不时像受惊的鸟儿般,匆匆掠过她的脸庞,旋即又慌乱地移开,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心慌。
爸爸率先打破这层脆弱的平静,放下碗筷时动作略显迟缓,似承载着千斤重担。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却难掩其中的忐忑:“秋秋啊,这成绩眼看就要出来了,爸妈心里都清楚,这一年你起早贪黑,付出的辛苦我们都看在眼里。不管最后是个啥结果,咱们一家人都能坦然接受。要是这回没考好,咱也不慌,再合计合计别的出路,大不了复读,爸妈陪着你再来一轮。” 话说得沉稳,可微微颤抖的尾音还是泄露了他心底的不安。
妈妈在一旁紧攥着手绢,频频点头附和,眼眶却在不经意间泛起微红,她忙抬手佯装拂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灰尘,借机掩饰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苏南秋垂眸盯着碗里未动几口的饭菜,喉咙像是被堵住,饭菜难以下咽,只觉一股酸涩直直涌上心头。她怎会不知父母这份小心翼翼背后的担忧与满心期许?平日里,妈妈总会在深夜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送上一杯温热的牛奶,默默坐在床边看着她刷题,目光里满是疼惜;爸爸虽不善言辞,却总是早早起床,把自行车擦拭得锃亮,只为稳稳当当地载她去学校早读。这份沉甸甸的爱,此刻却似枷锁,紧紧束缚住她,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夜晚,黑暗如潮水般漫进房间,苏南秋躺在床上,瞪大眼睛望着天花板,思绪仿若脱缰野马,肆意狂奔。往昔高考考场上的一幕幕在眼前不停闪现:那道绞尽脑汁仍毫无头绪的数学难题、英语听力时因紧张而遗漏的关键信息、文综答题时奋笔疾书却总担心时间不够的慌乱…… 种种细节如尖锐钢针,一次次刺痛她的心。翻来覆去间,床单被揉得皱皱巴巴,她索性起身,“啪” 地打开台灯,刺眼的光瞬间驱散些许黑暗。
书桌抽屉里,一叠叠鼓励便签静静躺着,那是过去一年她写给自己的 “打气秘籍”。苏南秋缓缓抽出一封,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加油,苏南秋,你一定能考上理想大学,所有汗水都不会白流!” 曾经,这些字句是她迷茫时的灯塔、疲惫时的动力,可如今,在成绩公布前夕这紧张氛围烘托下,它们竟显得那般刺眼,仿若无声嘲讽。她手指摩挲着纸张,眼眶渐湿,望向窗外深沉夜色,唯有默默祈祷那即将揭晓的成绩,能如全家人所愿。
清晨,苏南秋睡眼惺忪地推开窗户,本想透透气,却不想邻里间压低声音的议论,如冷箭般直直刺入耳中。“老苏家闺女复读一年了吧?眼瞅着成绩要出,这回可得加把劲,不然可咋整哟!”“听说复读还谈对象呢,这哪能不分心呐,成绩悬咯……” 诸般话语,或关切、或质疑、或带着看热闹的心态,声声敲打着苏南秋脆弱的心。
她脸色瞬间煞白,双手下意识地抓紧窗框,指尖泛白,身体微微颤抖。这些天,为躲开外界异样目光与流言蜚语,她几乎足不出户,没想到即便躲在家中,仍逃不过邻里口舌。妈妈似乎察觉到异样,走进房间轻声问:“秋秋,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苏南秋咬着嘴唇,眼眶泛红,把听到的话说与妈妈听。妈妈眉头紧皱,心疼又气愤地揽过她:“别听他们瞎说,咱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你这一年付出多少努力,爸妈最清楚。” 话虽如此,可苏南秋心里那道伤疤已然撕开,隐隐作痛。
下楼扔垃圾时,这种刺痛愈发强烈。邻居大妈瞧见她,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热情得有些过头,拉着她胳膊寒暄:“秋秋啊,好久不见!高考成绩快公布了吧?你这孩子向来聪明,肯定没问题!” 可那刻意拔高的语调、探究式的眼神,让苏南秋浑身不自在。她勉强挤出笑容,匆匆应付几句便逃也似地回了家,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泪水夺眶而出。这无形的舆论压力,仿若阴霾笼罩,挥之不去,让本就紧张的她愈发慌乱。
与此同时,沈墨清家也好似被卷入风暴中心,不得安宁。亲戚朋友的电话铃声此起彼伏,仿若夺命追魂,一刻不停。“墨清成绩啥时候出啊?预估能考多少分呐?报志愿可得想好了,专业选热门的,以后好就业!” 七大姑八大姨们你一言我一语,热情得近乎逼问,爸妈只能满脸堆笑,逐一耐心解答,挂了电话却双双瘫倒在沙发上,长吁短叹。
沈墨清把自己关在房间,房门紧闭,试图隔绝外界喧嚣,可那嗡嗡作响的议论声仍透过门缝钻进来。他坐在电脑前,屏幕幽幽亮着,光标在志愿填报系统那空旷界面上闪烁不停,仿若一只嘲讽的眼睛,无情揭示此刻的无力 —— 分数未出,一切规划皆为空谈。他双手抱头,十指深深嵌入头发里,用力揪扯,满心烦躁却无从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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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手机再度震动,是同学发来消息询问情况,还夹杂着各种小道消息:“听说今年分数线要涨不少,重点院校竞争超激烈!”“隔壁班学霸都愁眉苦脸的,感觉这次题太难了……” 沈墨清匆匆扫过,眉头拧成一个 “川” 字,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想再看。脑海里,高考答题时那些不确定瞬间如幻灯片般循环播放:物理实验题里那个拿捏不准的数据、语文古诗词默写时一闪而过的迟疑、数学压轴题最后几步因时间仓促而略显潦草的推理…… 每一幕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