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前夕,贺公彦把庶女阿绮送入谢府,为谢燕文做了妾室,并借此机会把谢燕文和贺敏的婚期定在次年四月。
而与此同时,身居彭城的陈秀则在温暖的屋子里试穿一件朱红色的狐皮新衣,三个月身孕的她依然风姿绰约,全然没有一分臃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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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珰细心地替她整理着衣领处的玉扣,开心的笑道:“姑娘还是穿女装好看,那病怏怏的男装以后不要装扮了。这里是城郊农庄子,又没有外人。”
“嗯,有道理。”陈秀对着镜子又照了照,抬手把发髻间的紫玉长簪扶正了些。看着紫玉簪头精雕细琢的玉簪花,眼神瞬间恍惚。
明珰自然看在眼里,悄声笑道:“姑娘想九郎了吧?建康城那边传来消息,说过了年九郎便可官升一级了呢。不过两个多月的光景便升官,这可是本朝本代头一遭呢。”
陈秀的手慢慢地落下来,悄悄地放在小腹上,轻声笑道:“九郎本非池中之物,岂是那些凡夫俗子可比。能从右五品的官职做起,已经是委屈了他。”
明珰笑道:“还不是为了姑娘您?据说当时郎主跟九郎君都急眼了,家法都请了出来。若不是老族长出面,九郎可就丢了半条命了。”说着,明珰又轻声一叹,“只是那谢家女终是定给了五郎。将来姑娘若是回了建康,跟她还是妯娌呢。”
陈秀啐道:“又胡说八道。我这样的如何能回建康?还妯娌呢。”
明珰委屈的扁扁嘴:“九郎的性子奴婢是知道的,别看面上冷,对什么东西都不上心,似是这天底下的事情都可有可无,但他唯独对姑娘您不一样。这个奴婢不说您心里也是明镜儿似的。”
陈秀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你这一张嘴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我饿了,你去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我叫他们炖了乳鸽汤,这会儿也该好了。”明珰一听她家主子说饿了,立刻住了闲话,转身出去了。
饭后,陈酆搓着手进了屋子,头上的水貂风帽和披风上都落了一层雪花。
陈秀忙道:“去哪里了半天不见人影,午饭的时候娘亲直念叨你呢。”
明珰上前给陈酆解了斗篷拿出去抖雪,陈酆则上前来在熏笼上烤手,哈着热气说道:“今年的收成不错,我瞧着他们把各家各户过年的东西都分派下去才回来的,按照阿姐的意思,每家佃户都比去年多了一斗米,两片肉,一匹帛。他们都高兴的不得了,口口声声念着阿姐的好呢。”
陈秀笑了笑,说道:“念好不念好的我倒不在乎,只要他们明年好好地耕种,再给我开出一百亩的荒地来,我还给他们加粮加帛。”
“这是一定的。几个管事已经跟我商量过了,咱们农庄往西去,有一大片地,之前是良田,因为战乱的缘故,庄主跑了,佃户也跑了,已经荒了两年了。我也问过县尉,说那片荒地已经做无主登记,回头我们交两片金叶子便可买了来。把那些荒草什么的一烧,便是现成的肥料。就算收成比不上良田,也总有个五六成。”
陈酆说着,转身过来坐在陈秀的对面,开心的笑道:“阿姐,上次你跟王九郎走的时候留下了五百护卫,这些人里有一百二十人娶了当初咱们从十公主手里救下来的那些女子,在这里安了家。王九郎也没说让这些护卫回去,如今过年了,这些人与佃户不同,该怎么发钱帛呢?”
陈秀轻轻地叹了口气,手指在案几上缓缓地敲着,想了片刻后才道:“你传我的话,叫这五百人选出十个人来见我,我要亲自问问他们是如何打算的。”
陈酆点头应道:“行,这事儿还得阿姐亲自说。”
陈秀又问:“我听说孙将军那里如今是缺粮少料。朝廷里派下来的粮草军饷到底有没有动静?”
陈酆叹道:“还没动静。孙将军戍守边疆,朝中却有人说他的风凉话。什么拥兵自重,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哎……若是北赵南侵,建康城怎么样且不说,首先遭殃的是我们。”
陈秀点头,这话自然不假,她和陈酆这两年内置下的家业都在边境一带,若是打仗,他们的田庄土地便成了战场,莫说耕种,佃户们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你再打听一下,若是三日后朝廷的粮饷还不到,就给孙将军送两百车粮,再把那些猎来的獐狍鹿兔之类的肉干也装几十车给他们送去,这些东西对他们那几万人马来说虽然不算什么,但好歹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陈酆答应着:“是,我这就去办。”
看着陈酆出去,陈秀抿着嘴巴侧着脸想了想,又把案几上放着的几本账册拿出来翻看。
今年的收成的确不错,上等的稻米两千一百石,糙米一千八百石,彭城和临州城商铺三十七间,一共盈利折合黄金上千斤,还有珠宝几十车。这在战乱时期已经很难得了。
虽然边境上总有些不太平,但大的战事应该是没有的。
即使这样,陈秀觉得也必须防患于未然。这种战乱时期,她要建立一支属于自己的队伍。一支可以随时拉出去抗击敌兵保卫家园的队伍。
第二日便是腊月二十八,眼看已经是除夕。
陈秀住的这小院子是农庄的小院,离着彭城也有十几里路。算起来也是清幽之地。
刚建这院子的时候,祝叟不知从哪里买了一株磬口腊梅来种在院子里,如今第二年,腊梅居然开出了十几朵黄艳艳的花儿来。院子里的积雪尚未消融,梅香在冰天雪地里越发的甘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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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名护卫中选出十名,被陈秀请到了院子里喝酒赏梅。
这些护卫都是武士,在这里住了大半年的光景,每日里除了练武也帮着佃户耕种,陈秀叫陈酆给了他们一些田地算是私产,这些人过惯了刀尖嗜血的日子,竟有些不习惯。
今日见了陈秀便想着要把心中的压抑讲出来。
陈秀自然知道这些人心中所想,因笑问:“诸位都是英雄好汉,留在这山沟里耕田种地真是委屈了。”
其中一名护卫便拱手抱拳,从队列中站了出来,朗声道:“我等是奉九郎君之命在此保护女公子的,主上的命令不可违抗,岂敢说什么委屈。只是我等是武士,不是佃户,请问女公子,我们这些人是否可以不参与耕种。九郎每年都会支给我们饷银,我们也无须耕种。”
陈秀轻笑:“我把大家找来,正要说这件事情。从明年起,九郎就不会再给你们支饷银了。当然,如果你们不屑在这里安身,想要回到建康去,我也不强留。你们郎君已经入朝为仕,你们继续去追随你们的郎君,必前途无量。若是有人愿意留下来的话,我也十分的欢喜,会跟九郎去书信,让他把你们的契约给我。从此后你们便是我陈秀的人。”
此言一出,众人皆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