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大净慈寺(十二)

雪沉沉 笃恨 1293 字 1个月前

黑云压着寺院,琉璃瓦和飞檐本是有着飞宏气势,恰是苍穹之上的云翳罩在寺上头,大净慈寺分界,一边是乌压压一片,罩得黑,罩得死,黯淡的云层将下头的高山、庙宇抵制得喘不过气来;另外一边,就又是另外一番景色,天光明亮,那头有多黯淡,这一头就有多明亮,这边跟每一个平常的早晨没有区别,甚至还要亮丽许多。

虽是早晨,走在山道上的人却不能感受到那种清爽,相反,这个早晨相当沉闷,似乎就是天上的热气蹿下来,跟地上的湿气合到一起,顿感觉是温水融化在空气当中,反正就是不自在,仿佛被湿热交加的气包裹、束缚,逃都逃不出去。

大净慈寺的门前石板上湿漉漉的,山门门岗里头的光亮着,一个年岁不大的女尼坐在里面,有些神倦,同天气一般,就要昏昏睡去一般。

山门还没有打开,时辰尚早,每天开山门的时间在早上八点,离现在还有二十多分钟,不过门前已经站了两个男人,看起来并不像是虔诚礼佛之人,两个人应该不认识,在装束上也都别具风格,大相径庭。不过,都站在大门右首边的入口处。

天上的黑云又往前赶了些,现在已经能把大净慈寺前面的圆场完全给罩住,随之而来吹过来的风,一下便将身上的湿热之气打散了去,又觉得爽朗很多。

两边已有很多树叶被急风打落在地,绿油油的,一片接着一片,一片叠着一片,零零散散的贴在石板上。

“哦呀,有要下雨。”穿着一身麻布衣裳,头发蓬乱的男人先说话,很显然,他只单纯抱怨,并不期许别人附和他。

这头发蓬乱的男人,脚下蹬着一双单薄草鞋,脚背上粘着几丝湿淋淋草叶,裤腿在脚踝往上有一寸,裤脚已开了线,端头的布条参差不齐,单薄的布面耷拉着,且为露水沾湿,屁股后面打着一大块补丁,穿着的麻布的外套,看起来真就是“外套”,粗落落的,与他干瘦的身材极不相称,与其说是外衣,不如说是一个“套子”要更加确切。脸上的皱纹斑驳,头发稀疏还凌乱,头油加上雨水,头发成了一股“细绳”状,朝天指着。手上用力拎着一个蛇皮口袋,袋子倒是干净,白色的尿素口袋,里面装了东西,有棱有角,底下鼓鼓的。一直是单手拎着,时不时地换手,却好像怎么也不肯将其置于地上,生怕他带的“宝物”会被弄脏。看起来,该步行而来,也该是附近的乡民。

他身上散出一种发霉的气味,即便是离得很远,也能嗅到些许,所以,我和另外一个男人都离他有些距离,即便是他站在进口的当口儿。

另外一个男子,很自然,穿着也是十分考究时髦,看其相貌,年岁大概跟站在他身旁的那位乡民大哥相差无几,只是,他该是有半个富贵命,不同于乡民大哥的劳碌命,说他时髦,最突出的时尚在于他的那顶西部牛仔帽,两边的帽檐卷起来,前面则是尖挺挺的,很纯的黑色,一尘不染,身上搭配很合身的牛仔皮衣,外套里头则是西装小背心,贴身一件白色衬衣做内衬,蹬着一双大黑皮鞋,擦得油光瓦亮,都能给印出石板的样子来,浓眉大眼,鹰钩鼻尖,看得出,若是岁月再往前推十年,他必定是俊男无疑。两腿叉开站着,不时掂掂脚,手上提着很轻的一个极为精致礼品盒,上面印着英文,所以,只看外面,看不出那里头所装是何物。

他该就是寺前大圆场上的丰田越野车的主人。

八点钟到了,一个僧尼从侧门里面走出来,很清爽,上到前面,作了个礼,“阿弥陀佛!”。此举倒是令那位乡民打扮样式的大哥害怕似的,忙得往后退了好几步,倒是另外一个男人表现的彬彬有礼,拿起空闲的那只手,立着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说话虽不是很庄重,却显得十分自然。

山门开了,我怀着忐忑心情往里走——居然没有拦住,在正对着的通往大雄宝殿的阶梯上,有一群僧尼正在往下走,“该是早课已经结束了。”我想着,同时,又增加一份紧张感。至此自然而然的靠边走,很怕被当即拦下,好像自己已是被大净慈寺封杀的人物似的。

“站住。”身后传来一声,本来只顾低头往前走,看也没看那群僧尼中都有谁,眼睛的余光就看见为首的几个人,有主持静慈,也有监寺静灵,其它人,着实就没有看清楚,即便是知道余沉沉也有可能在这群人里面,那也得等到避人耳目之后再有交流,断然不是现在的众目睽睽,堂而皇之。

像是有一根弦被打断,嘣的一声断掉的,站住,然后转身看,就已经做好了说在早晨就被轰出去的心理准备,站在石阶上面,一回头看,却又是由紧张变成了轻松些许。

原来,方才同我一同进来的两位大哥息数被僧众拦下,落在了后面,现在也像我一样站住了,只不过没有我那么紧张,他们两个人直面僧众。

“怎么滴啦,这么大的寺庙不许我吴某人来礼佛?”打扮时尚的男人手抬抬帽子,一双弯眉彻底露出来,同他说话的人正是监寺静灵,被拦下之后,在众人面前,倒是摆出了大大方方的刷无赖的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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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站在一边略显寒酸的乡民大哥,也不闲着,指着仪真小师傅,是一眼就认出来的,与这么多僧尼里头一下找出某个人可是不容易,毕竟装束一样,因为剃度的原因,就增加辨识的难度。

“娃娃儿,爹来看看你啊,你妈病了么,来不成咯,身体不好嘞,老惦记你啊……”他用方言说个没完,要把所有的事情都在此地倾倒一番的。

仪真蒙着脸,从人群里头跳出来,“你不要再讲了!我是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此决绝的给了回答,然后随即退了回去。

眼见着充满活力的、眼中有光的乡民大哥,一下连同脸色黯淡下来,“你说啥嘞!我是你爹!”

我一听,又是好笑,又是觉得可惜。

“怎么了嘛!一日夫妻白日恩情的啦,我就是来看看你。没得别的意思的嘛。就这么的~这么的抗拒我,反感我?”时尚大哥对监寺静灵又是一番慷慨陈词。

这个时候,主持静慈简单说了几句话,便率领众僧尼离开了,往各菩萨供奉之处去了,人群排成长队蜿蜒的走了,人数着实不少,确实不得不惊叹于信仰力量的强大和浩荡。

静灵在淋雨——仰着头,脸朝上看着黑云,也不作答,风雨任其倾盆,她自然听之任之,绝对是岿然不动,我站在大雄宝殿里面,望见阶前干干的长石板上有些急促的打下几滴雨来,瞬间石板颜色变暗,湿淋淋的。

阶下的那四个人仍然还在,一段喧哗,接着又是一段冷寂。

“你走!不要到这里来,我们……我们早就没得关系咯。从此以后都不要来。”监寺静灵很严厉,像极了她平日里对寺里僧众训话的样子。

“你看看你,欣婉,你是一点儿都没有变,老样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