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尔望着这夜景,无端想起他的女孩,也如月色一般,清清凌凌,让人心神一荡。
“嚓”打火机火轮擦动,金属盖又合上,反反复复,火光时隐时现。
吉利安诺看出他的烦躁,以为他忧心任务,安慰道:“虽然帕萨藤珀留下一地烂摊子,但往好处想,只要把这几个虫蠹处理了,我们能进账一大笔钱。西多尼亚一定会奖励我。”
特拉帕尼的是重要的港口,但其支柱产业是渔业。曾经的西西里,渔民是公认的穷人,一艘舢舨日出而作,运气好时能打来市价两万里拉的鱼,但到渔民手里时只有可怜的两百里拉,中间的大部分利润都被所谓的代理商攫取。
十分讽刺的是,本世纪以来,渔民的好日子竟是在战争期间,托配给制和对黑手党的大力打击,渔民悄悄出海,贩卖捕鱼获贴补家用,至少能养活一家老小。墨索里尼倒台、黑手党复起后,事情再次变得糟糕。
于是,他们派帕萨藤珀前往这座海港城市,他有自己的小算盘,同时足够贪婪,能在短时间内压制这些贪婪的黑手党。等日后他们腾出手来,再从根本解决。
然而就在昨天中午,一位小商贩在街头找上吉利安诺,声称帕萨藤珀欠他一大笔钱,如今欠债人死了,他便来找死者的顶头上司。他振振有词:“我知晓你是大名鼎鼎的吉利安诺,报纸上都写了,这几天展览会你赚了很多钱,足够把整个西西里买下来。现在你的手下去了地狱,他的债就应该由你偿还。”
吉利安诺尊重每一位来找他的人,并未简单地将小商贩当作骗子。恰好看到从医院出来的美国人,他素来意气用事又随心所欲,一把拽住那小贩,跳上迈克尔的新车。
在迈克尔的强烈要求下,吉里安诺随意找了一个路人,让对方给皮肖塔和艾波洛妮亚带话,而后算上充当司机的加洛,一行四人,开启了一场说走就走得调查。
他们于下午抵达海港小城,在小贩的介绍下和大大小小不同的人物吃了几顿饭,花了几小时的时间,他们才稍稍摸到事情的真相。
原来那些代理商为了控制帕萨藤珀,特地为他设了一个局,用赌场勾起他的赌瘾,而后诱使他以吉里安诺的名义向普通商贩拆借。帕萨藤珀虽然贪婪,但不愚蠢,他知晓那些如爬虫般的穷人是吉里安诺的逆鳞,迟迟不愿行最后一步。但要敲开一个已经腐化的人的心门,不过是时间问题。
如果不是克罗切介入,用金钱说服帕萨藤珀去巴勒莫杀那个银行家,又被艾波洛妮亚看到了行踪,可能这些代理商已经在特拉帕尼完成了帝国的重建。
不过现在也无甚差别。
到处都是那几位代理商的眼线,渔民们沉默寡言,远远地看到他们掉头便走。
他们住进了特拉帕尼最奢靡的酒店,欣赏最好的歌舞和风景,却如笼中的鸟雀,铺天盖地的桎梏。
吉里安诺打了个哈欠,转身回房间准备睡觉,走到一半,他补充:“艾波一定也会奖励你的,她最财迷了。”
火光擦地跃起,照亮温柔笑意。
*
吉普车停在吉利安诺宅的雕花铁门前,车笛未响,雷默斯已从门房的简易小屋里跑出来。
“艾波!”男孩快乐地呼唤她的名字,他兴冲冲地说道,“柯里昂家的两位客人已经在里面了,阿斯帕努正在陪。”
艾波洛妮亚下车,来到另一侧的铁门旁,与雷默斯一起开启铁门。
吉普车驶入宅邸,一直开到林荫道尽头、废弃的喷泉前才停下。
手心传来铁门被太阳照得微微发热的触感,推着铁门再度合拢时,艾波问:“他们到了多久?”
“大约半小时。”
艾波洛妮亚拍拍他肩膀,勉励道:“这段时间是关键,不要松懈。”
“当然!”他突然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你、你要订婚了吗?我听去展览会的人说,你非常喜欢那个美国人。”
艾波只冲他笑了笑。
雷默斯挠挠头,只当没有察觉到她古怪的态度,坐回原位继续翻看报纸。他爱看那些展览会的报道,展览会总计交易额一百亿里拉,约合一百六十万美元,妈妈咪呀,他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