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偷腥

红楼华彩 肥锅锅 4199 字 1个月前

贾敬死讯引得姑娘们尽皆唏嘘不已,却因着实在隔得远,便是迎春也只在幼年时见过,因是心下倒不如何悲伤。

因着贾敬之死,众人等也不曾如何耍顽,或读书,或抚琴,又或在园中游逛。

到得未时,园门处一番热闹,却是李惟俭自西山煤矿回返。

红玉来迎了,便将贾敬死讯、王熙凤回返之事说了。李惟俭听罢顿时蹙眉不已,贾敬怎么这个时候就死了?恍惚记得,此人理应过上一二年才会死,莫非又是因着自己生出了什么变数?

他虽心下纳罕,却也并不在意。一则他与宁国一脉有仇无情,贾敬死不死的与他何干?二则自打知晓十几年前贾敬曾深度参与夺嫡之事,为贾家种下灭亡之因,事败后又避居玄真观,且藏匿了废太子一双儿女,李惟俭就断定此人迟早要死。

与红玉走了一阵儿,李惟俭问道:“这却是奇了,宁国一脉治丧,怎么还要二嫂子回去?”

红玉便道:“四爷怕是忘了,宁国一脉的庄子如今都在荣国府手中,剩下個贾蔷又有多大能为?只怕这丧事还要落在荣国府头上。”

李惟俭略略颔首,也没言语,与红玉一道儿往主宅行去。眼见过了湛清轩,忽而瞥见竹林里一抹身影,蹲踞在池塘前,双手捧腮,瞧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怔怔出神。

李惟俭顿足,红玉搭眼看过去便道:“好似是四姑娘。”红玉瞧了眼李惟俭,欲言又止。

李惟俭叹息一声,到底心下不落忍,打发红玉自去,他踱步朝着惜春行去。

脚步声沙沙,惜春回过神来,扭头就见李惟俭撩开衣袍与其并行蹲踞了。

“俭四哥。”

“嗯。”李惟俭看向她笑了下,随即低头看向池塘。

惜春不言语,李惟俭也不言语。

好半晌,惜春叹息一声道:“俭四哥,你说是不是剃去这烦恼毛,也就没了烦恼?”

李惟俭转头认真道:“和尚都是骗子。”

“哈?”

李惟俭又肃容正经重复了一嘴:“和尚都是骗人的。”

“你怎么知道?”

李惟俭一挑眉毛,道:“各处都能瞧见胖和尚,伱可曾瞧见胖道人?和尚又不事生产,若不哄骗信众,又怎会吃得肥头大耳?”顿了顿,又道:“是以四妹妹若想出家,不若寻个坤道院。”

惜春便蹙眉不已,心下不解李惟俭之意。

却见李惟俭撑膝而起,瞧着远方道:“四妹妹心中想的分明,道理你都懂,我便是复述一遍想来也无用。既如此,不如随了四妹妹心意。”

不料,惜春却道:“我不过随口一说,怎地就非要出家不可了?俭四哥这话真真儿是古怪。”

李惟俭讶然,眨眨眼看向惜春道:“你都要剃去这烦恼毛了,还不是要出家?”

惜春恼了哼哼两声,噘着嘴扭头就走。

名义上是东府的姑娘,却养在西府,幼年时几次听闻婆子说嘴,惜春便对自己的身世有了疑心。此后东府对她不管不问,托身荣国府好比寄人篱下,就养成了惜春清冷的性子。

可因着贾珍、贾蓉相继获罪,少了这俩惹人烦的‘亲戚’,小姑娘惜春这几个月开朗了不少。此番犯了愁思,不过是因着身世存疑罢了,并未真切去想出家事宜。

李惟俭当面断定她要出家,惜春心下哭笑不得,只觉得俭四哥好生没道理。她如今不过指望着早早长大,寻一良人嫁了,从此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又哪里想着出家了?

惜春走出一阵,念及好歹俭四哥是在关切自己,便停步转身,朝着李惟俭做了个鬼脸,这才转身快步而去。

李惟俭伫立原地蹙眉不已,心下暗忖,这孤僻清冷的小姑娘这会子还没想着出家?

一时间想不分明,干脆回了主宅。晴雯等早已打了水来,又伺候着其洗去烟尘,换了一身衣裳。

待旁的丫鬟都下去了,晴雯这才蹙眉过来道:“四爷,往后可得小心些,昨儿夜里那会子刚好云姑娘在大池子里呢。今儿催问琇莹,四爷也知琇莹嘴拙,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刚巧二姑娘也来了,亏得婆子来报丧,不然指不定就被人瞧出来了。”

李惟俭讪笑不已,说道:“下回不会了。”

嘴上这般说着,心下回想起昨夜情形,兀自啧啧称奇。他也不曾料想,二姐姐竟这般大胆!被那司棋撺掇一番,夜里竟来寻了自己个儿。二人一时情动,除了不曾入巷,倒是好生厮混了一番。

想起池中二姐姐身形丰润、樱唇殷红,李惟俭不自查地心中一荡。随即赶忙打消念头,这等事儿可以不可再,若传扬出去,二姐姐可真真儿不要做人了。

他又问起黛玉情形,香菱刚好进来,便道:“林姑娘今儿几次蹙眉,想来是没见着四爷之故。”

李惟俭手指轻轻敲击桌案,思忖了半晌,寻了铅笔纸笺写下一段话,塞给香菱道:“你去给林妹妹送去。”

香菱接过,笑着转身而去,过得半晌回来道:“林姑娘收了,至于赴不赴约就不知了。”

李惟俭笑而不语。以黛玉的性子,接了便是应下,若不应,只会当面将纸笺推拒回来。

这日各自用过晚饭,临近上更时李惟俭独自出了主宅,信步行到睹新楼左近,果然遥遥便见一身形藏在楼门口。

到得近前,那身形屈身一福道:“四爷,姑娘在楼上等着呢。”

李惟俭仰头观量,便见楼上露出巴掌大的小脸了,匆匆一瞥便缩了回去。李惟俭压低声音与紫鹃道:“去告诉你家姑娘,就是别有去处。”

紫鹃欲言又止,到底还是应下,返身去了楼里。过得须臾,便见黛玉缓步而下,到得近前有些羞涩,低声说道:“你要带我去哪儿?”

李惟俭探手抓了黛玉皓腕,扭身就走,只道:“妹妹随我来就是了。”

黛玉小吃一惊,扭头观量紫鹃,就见紫鹃闷着头随在后头,这才略略松了口气。

二人到得园门前,早有护卫备好了马匹,黛玉瞧了李惟俭一眼,当下也不多言,任凭其将她扶上马,随即他也上了马,而后催马朝着山上行去。

夜里走马,李惟俭一手提了煤油灯照明,一手控着缰绳,黛玉无处抓手,只得返身紧紧搂住李惟俭脖颈。

行出一阵,眼见离园子远了,黛玉这才道:“咱们要去哪儿?”

李惟俭扬了扬下巴道:“山顶,夜里观星,黎明看日出。”顿了顿,就听其说道:“与妹妹往来许久,却一直困在府中。好容易得了机会,干脆做点儿没意义却有意趣的事儿。”

黛玉一双似泣非泣的眸子顿时满是笑意:“偶尔做些蠢事,说不得往后还会津津乐道,也未尝不是一桩美事?”

李惟俭笑道:“哈哈,妹妹果然与我想的一样。”

当下催马到得香炉峰半山腰,二人翻身下马,拴了马匹又寻小径登山。黛玉体弱,攀行一半眼见不支,李惟俭便将其背负身上,一路到得香炉峰顶石坪左近。

黛玉下得身来,借着煤油灯这才瞧清,此处不知何时搭起了帐篷,内中用具一应俱全,连那净桶都预备了。帐篷前更是摆了一支大号的单筒望远镜,想来便是早有预备。

她笑着看过来,李惟俭便道:“昨儿就想着了,今儿一早打发人来布置,总不好太过委屈了妹妹。”

黛玉便主动扯了李惟俭的大手,眼里满是柔情蜜意。于她而言,精巧能过得,粗疏也能过得,要紧的是陪在身旁的人是谁。人对了,一切便不用在意。

夜里峰顶寒凉,李惟俭扯着黛玉入帐篷,寻了毯子为其围上。转头又升起了篝火,火堆里好似掺杂了冰片等物,香气四溢之余,又将蚊虫尽数驱赶一空。

眼瞧着李惟俭摆弄望远镜,黛玉便挪了马扎坐过来,不觉便靠在李惟俭肩头。李惟俭扭头看过来,黛玉悠悠道:“忽而想起了小时,我那会子一发病,夜里就睡不下。妈妈总哄着我瞧星星,”展颜一笑:“如今想来好似就在眼前一般。”

李惟俭心下怜惜,揽过其削肩低声道:“从前是岳母陪妹妹,往后自有我来陪妹妹。”

“嗯。”

静夜里,篝火噼啪,鸟兽幽鸣,二人簇在一处,只静静感知着那一刻的情思与旖旎。